第4章
云澹听到染青的声音，睁开眼上下扫了她几眼，然后笑道：“看来，仙凡结界那地方着实不错，你去了这么久，竟然没有瘦！”
染青也瞥了云澹一眼，笑道：“既然你觉得那地方不错，你去便是。”
这时，月霏将茶水端了过来，将茶水放在云澹跟前，又脸色微红的偷偷看了眼云澹才退了下去。
染青将茶水递给云澹，再次问道：“我不在九重天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事发生？”
云澹还未开口，倒是月霏的眼神里全是按耐不住的有一堆话想说。
“你说！”染青微微一笑，眼神看向了月霏
月霏闻言，便立刻凑上来一点道：“有啊有啊，上神我跟你说，前段时间，白泽上神与阎王闹起来了！”
染青心下奇怪，他二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何能闹得起来？于是，便好奇问道：“他二人为何会闹起来？”
月霏嘻嘻一笑，继续道：“有一日，白泽上神同常曦仙子喝酒，上神喝醉了，便一直嚷嚷着要同常曦仙子在一起，后来这件事让阎王给听说了，便来了九重天找白泽上神打架。”
染青听了，微微皱了皱眉，这两人若打起来，只怕九重天又要重新修葺一番了！
月霏看了看自家上神脸色，接着又道：“上神放心，他二人也没打那么严重，最后，让云澹上神给劝住了，所以，事情并没有闹大。”
染青这才放下心来，又问月霏可还有其他事
月霏略略思索了一会儿，眼中一亮，又道：“啊，还有，现在帝尊的清蘅宫是女仙勿近，凡是清蘅宫伺候的仙娥，都被赶了出来。”
染青略皱了皱眉道：“竟有这回事？没想到，我哥如今对女仙的厌恶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这时，耳旁传来云澹的一声轻笑:“不是这样的。”
“是帝尊的徒弟梨韵上仙啦！上神我和你说，那梨韵上仙也忒霸道了些，上次妙法阁的掌事洛华仙子去帝尊宫中送法器的时候，梨韵上仙就对洛华仙子颇有敌意，好像谁都要跟她抢师傅似的。”月霏说完，还冷哼了一声
染青拿了个果子啃了一口，含含糊糊道：“我上次回九重天见到梨韵的时候，感觉她还挺可爱的啊！”
云澹轻轻拿走染青手里的果子，边削皮边道：“你在仙凡结界处一待就是数百年，不知道的事可还多着呢！”
“可不是嘛，那个梨韵上仙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将帝尊宫中的仙侍静凌仙子，妙灼仙子等一并都给赶了出去！可帝尊竟也惯着她，随她去闹。”月霏似乎对此有些不满
云澹复又笑道：“其实，她如此闹，大抵是因为妄念多了些吧。”
染青也不知他为何忽然有此感慨，看着云澹时，却突然想起一事来，于是便又问道：“对了，你同那个颜冀如何了？”
云澹一愣，又将削好的果子递给染青
“你忘了吗？就是上次你在凡间救的那个人。”染青见云澹似乎有些忘了，便稍微提示了一下。
云澹有些无奈的看着染青，朝在旁边服侍的月霏挥了挥手，月霏便十分识趣的退了下去，并且，下去时很贴心的将其他仙侍也带走了
云澹就这样默默看了染青一会儿，突然，又一脸兴味盎然的道:“如果，我说我喜欢的是女人，而不是男人，你待如何？”
染青听了云澹的话，一度怀疑自己幻听了，这些年她是不经常回九重天，但不代表她不晓得云澹的那些事啊！上次在凡间，她是亲眼看到云澹救了那个叫颜冀的凡人书生的，并且，他和那个颜冀在一起时，令她感觉这俩人颇有些暧昧。所以，对于云澹长这么好一神仙却偏偏喜欢男子这件事，她一直都是心存善念的没有将这件事戳破。因为云澹是她在九重天上为数不多的好友，他的自尊和名声还是很重要的！不想，她几百年没在九重天，他怎么又开始喜欢女人了呢？
“你说的……可是月霏？”染青想了想，又道:“虽然，她是我衍虚宫的仙侍，可此事须得她自己考虑，我看她对你倒也的确有些喜欢，你大可……”
“染青。”云澹打断了染青，然后，用灼灼的目光看着她
染青从未见过云澹这样的眼神，那灼灼的目光烧得她相当不自在
“从前我总想着等你自己开窍，如今看来，须得我来让你开这个窍了！染青，其实，我从未喜欢过什么男人，从始至终，我喜欢的，不过就是一个你罢了。”
染青手一松，果子便掉到地上，滚出了老远，染青此时才注意到，自己离云澹竟是如此的近，便想往后退些，却不料先一步被他抓住了手腕
云澹专注而认真的看着染青道:“染青，我已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我每次的松手，便是你几十年，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消失。”
染青闻言，甩开他的手后退几步，指着他道:“你……你当真不喜欢男人么？”
云澹扯唇一笑，回道:“我何时同你说过，我喜欢男人？”
染青一愣，好像云澹确实是没有亲口说过他喜欢男人。感情……是她自己脑补了！
云澹起身朝染青走过去，平日里温暖和煦的笑容此刻看起来颇为意味深长，他往前走两步，染青便后退两步
染青情急之下便赶紧道：“那个……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云澹闻言，眉头一挑，不以为意的笑道：“哦？我竟不知，你心中居然有喜欢的人，是谁啊？”
染青被问的有些无语，但为了赶紧将云澹搪塞过去，便硬着头皮胡乱编道:“他是我在仙凡结界处遇见的，不过是个小妖罢了。”
云澹默了片刻，又温声道：“染青，你若当真喜欢那个小妖，那你便一直喜欢好了。只是，我喜欢了你十万年，等了你十万年，不到最后一刻，我定然是不会放弃的。”
染青听到云澹的话，顿时有些愣了，算起来，她这是此生第一次被人表白，而且，还是这样堂而皇之的讲出来，这让她委实有些手足无措
她活了二十万年，可以参透任何一部兵书或者棋谱，可唯有这情之一字，于她而言，其实一直是有些稀里糊涂，懵懵懂懂的
于是，她逃了
虽然，她要逃去的这个地方，也算不上是什么好的选择。但于她而言，现在那个地方却是令她无比的想念！那便是她常年待的地方——仙凡的结界
今日正是凡间一年一度的陶神节，满街满巷瓷彩斑斓，兼有谁家院子里丝竹缥渺，细雨中，更有着道不尽的优柔韵致
一位身着淡绿衣裳的女子静静地站在街心里，仿似一抹初从春意里冒出头来的嫩柳
女子抛了油纸伞，沐着轻风细雨，听着瓷声叮咛，脑海中一幅江南烟雨图已油然而生
这正是匆匆逃来凡间的染青
染青虽然是个女战神，但她除了打仗，闲暇之余也会弹弹琴，画画丹青，亦或者做做陶瓷打发时间。这次她匆忙来到凡间，没想到，却正巧赶上了这凡间的陶神节
染青四下逛了逛，最后将眼光落在了一家卖面具的摊位上。她看着摊位上琳琅满目的面具，不禁在心里感叹：没想到，这里连节日应景的面具也是瓷制的，虽制工粗糙了些，所绘的飞禽走兽也显得生硬。但她又很快想到，这些小玩意儿多半是过了节便会弃之屋隅的玩物罢了，也没必要做的太过精致。也正是如此，才能与那些展柜里的粉彩，珐琅，玲珑，青花等精品相得益彰！
“不知今年云府展不展瓷？若是不展，又是祝府拨得头筹，着实无趣。”
“是啊，祝瓷好是好，但比起云瓷来说，尚是缺一把火候。”
“云府轻易不展，一展必为精品。上一回见识云府的青花绝品，还是三年前。”
闲话入耳，脚随人动，不知不觉间，染青已随人潮到了祝府展柜面前，只是挨挨挤挤的有些恼人
祝府此番出展的是一只青花瓷尊，瓷胎细腻洁白，修胎十分规整，无论从器形还是纹饰或色彩皆为上乘，引来众人的声声惊叹
“去年老夫有幸一睹御窑进京的贡品，祝府这一方瓷尊，与之不相上下，可见祝瓷年年精进，令人惊为观止。”一老者抚须长叹道:“我廖城民器有如此之作为，何惧不长足万年呢！”
祝府老爷闻言，顿时喜上眉梢，雨丝飘在胡须上都无暇顾及，拱手连称道：“哪里哪里，老先生过誉了。”
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唉，当真是可惜了！”
原本满面春风的祝老爷眉心陡然凝起，端着清高，抬眼道：“既有高人在此，有何处不足，还望不吝赐教。”
人群中沉默了片刻之后，方才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此尊以苏麻离青为混水，呈色靛蓝，色泽绚丽浓艳，清晰通透，实为中上之品。然而发色蓝中泛紫，稍显浅淡而浅淡之处又呈点滴星状晕散，且呈黑青之色，浓淡之间反差甚是明显，可见其晕散十分严重，是可谓中上品而未能达上品之质。祝瓷虽说比上年着实精进了不少，却依旧未能解决青料晕散之弊端，是所以可惜可叹。”
“那依这位高人所见，有何高法可解？”
“无解。”
染青循声望去，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公子堪堪转身离去，只见他颀长的背影，一身青裳宽袖于烟雨中飘飞
霎时间，染青刚才脑海中那一幅江南烟雨图里，多了一位淡墨浓彩总相宜的青衣公子
不知他长什么样？当不当得起我的画中之仙？染青暗忖
这琴棋书画中，染青是最擅长水墨丹青的。但是，这数十万年来，她的画中却从未曾出现过男子形象。只因为，她觉得一直没有一位男子能入得了她的画！
“云府出展了，快去呀，晚了便瞧不上啦。”
对街顿时人头攒动
按照瓷行的规矩，瓷品一经卖出，便很快要蒙布盖柜，表示名瓷有主。而云府的瓷品通常是一展出便被财大气粗的买家敲定，一般人再无眼福。于是，人们争相往对街的云府展柜挤去，见人瞬间都走了，祝老爷气得揪断了两根山羊胡须：“可恶。”
“究竟是什么绝世精品如此迷人？”
染青带着好奇心，好不容易挤到云府展柜前，却又听到对街一声高喊：“六万两，祝瓷青花尊一方，六万两成交！”
御窑烧制的成品直供皇宫，民间多半不得见，因而对于普通凡人来说，民窑的精品便显得弥足珍贵起来
但是仅一方青花瓷尊就售出六万两，亦是前所未有的天价。
人们又是一哄而上都往祝府展柜挤，都当是最后看一眼天价宝贝，沾些财气
唯剩下染青一人懵然站在云府展瓷面前
不，尚有一人，就在她的身旁
这一回，她看清了那位戴着面具青衣公子高挑瘦长的身子与面具，那面具的瓷质与制工明显比街边小贩所卖的要好得多，乃是浅白底青花绘着一只尖嘴的狐狸，画工也颇为精细，想来，绝不是随随便便的应景之物
“看够了么？”因面具的缘故，那位公子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又带了些许磁性，教染青心口一颤。
她一个女子，如此明目张胆生生地盯着个凡人公子的脸瞅着，也着实太过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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