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手的眼泪

昨天在东方体育中心泡了一天，上午看双人滑冰舞，下午看男子单人短节目。

冰舞项目看得令人沉醉，男人和女人一起在冰上飞驰，表演的时候观众基本上只能看到肢体动作，等到结束后才能通过大屏幕回放的面部特写看到选手们的表情，看到男女主角在其中体会到的紧张兴奋甚至恐惧，到结束时的狂喜，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很多冰舞的搭档后来都终成眷属了，冰舞实在是可以纵容人类关于爱情最浪漫的幻想，既优美又惊险，既亲密又必须保留适当的距离。两个人有相似的肢体节奏，每个个体都必须展现出最大程度的肢体和精神的表现力，在超一流的音乐配合下，这绝对是一场视听盛宴，而最终的效果对于我甚至超过任何一部爱情电影。这不是经过剪辑的作品，不是在电视画面上看的live show, 而是和结束时几乎喘不过气的选手们在同一时空中感受到的惊心动魄的力量和极限中的优雅。几乎所有的选手都是一个电视明星，而男选手似乎尤其从这项优雅的运动中受益。随便纪录了几首现场选用的音乐：

Penser l'impossiblle

Atonement

Welcome to the circus

Lord of the dance

Reel around the sun

Eleanor rigby

The summer knows

Sarabands suits

Gentlemen prefers blonde

In you eyes of Peter Gabriel

Appassionate

冰舞从上午十点半开始到大约下午两点左右结束。四点半继续返场看男子单滑短节目。刚开始上场的选手看起来比较年轻，技术撑不起场面，转速太慢、错误多，很多观众开场两小时左右就走掉了，没有等到晚上八点左右最后一组选手出现的高潮，那时场馆满座，来得很多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的人。中国有两位选手入围，但实力差强人意。进场前被一位日媒记者采访问是不是来看羽生结弦。ゆずる的人气的确翻江倒海，当他穿着闪闪的浅蓝色渐变上衣出场的时候，大屏幕上放的是从脚往上摇的全身特写，女观众开始尖叫。毫无疑问，羽生技艺精湛，他优雅的东方气质几乎和肖邦的乐曲融为一体，能用身体跳出手指触碰琴键的质感，称得上是能目睹的视觉奇迹。羽生跳完的时候，全场都沸腾了，无数的熊从观众席滚下来，占据了冰场一半的面积。

超级明星羽生之后，本场迎来了最后一位俄罗斯选手，赛季最佳成绩是八十多分，大约是中上水准的选手。这个高个子的俄罗斯男孩表演的是一首富有力量感的古典乐曲，完成得算是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失误。但是结束的时候，男孩在冰场上停留了一段时间，明显比其他选手要呆得久，镜头转到他的上半身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他的眼泪。上一次看到一个德国选手在结束的时候用双手捂住脸的时候，观众都看到了明显的失误，但这个选手几乎没有做错。他是因为和羽生对比感到相形见绌唏嘘慨叹还是在为自己没有发挥最好的水平而感到痛苦我们都不得而知。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孩肩膀抽动在镜头的注视下的抽泣却给我留下了强烈的刺激。不是因为同情而是因为共鸣，因为我也曾体会过相似的痛苦，因为生活世界的竞争远离梦想，远离同类的痛苦。这种痛苦大约永远都不会在记忆中消失，它会不断地在这样的时刻浮现，提醒我命运中的痛苦和生活世界的艰辛。如果说还存在什么慰籍，那就是艰难的事物赐予我们的痛苦在这个瘦削的男孩身上，却呈现为一幅优美的画面。一个旗开得胜的冠军会在几年后被下一个冠军取代，但那个忧伤的王子大约是难以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