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债

01

寒冬的早上,破碎的水泥路上裸露着石子,上面结着一层盐巴似的霜。

已经八点，天还是灰蒙蒙的。和往常一样，我的粥上面有一个煎好的荷包蛋，就着母亲做的萝卜干，我们吃着早饭，添粥的时候我发现父亲碗里不同往常，也有一个荷包蛋。

母亲跟父亲说：就要到年关了，桃花坞那两家的工钱该结账了，你和主家打个电话，问一下什么时候去拿工钱。

父亲有点怨气的说道：“做事的工钱也不主动给，趁着今天有空，去他们家。”

母亲说：“这些人也是不自觉，这都是大六月的血汗钱，你今天自己去也好，骑车慢点，注意安全。

下午五点还没到，山里就落下了黑色的大幕。

母亲说：“估计今天讨钱没到手，你先吃饭吧，我去村口等他。”

我慢慢的说：“要不给我爸打个电话吧，看他到哪里了？”

母亲急忙的说：“不了，他在骑车，晚上骑车接电话不安全，山路又不好走。”

02

一阵轰隆隆的心跳从胸部传播到双手，吃饭的筷子开始在抖；传输到脑海里，一幕幕精灵古怪的画面闪现又闪现，屋子里拿一个28年前的大钟转动的声音就像倒计时，上面显示5点39。

我开始不自觉的东张西望，屋后的山林里传来野兽的叫声，我的手不知道该怎么放，走着走着，突然一声摩托车传来，是爸爸回来了吧？

不对，父亲的摩托车的声音略显清脆，没有这么厚重。应该是隔壁伯伯从外村干活回家。滴滴答答的钟的声音依旧清晰，偶尔传来两声猫叫，一声狗吠，上面的时间刻度7点56分。

站在村口的古树旁，我看见母亲目不转睛、默不作声的望着山两座大山的隘口。

我问母亲：“爸爸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回来，不会……”

母亲没有说话。

03

天空慢慢的飘起了雪花，腊月的寒风吹拂在脸上，就像钢针刺痛双脸。

母亲拿起双手，慢慢的合十，朝山神庙的方向祈祷。

现在是北京时间21点整，小灵通为您报时。

雪越下越大，可以清楚的听到竹子被积雪压断的声音。

母亲拿起手机，给父亲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正当我们从村口转身，一束微弱的黄色的灯光从山谷的路口一路前来。

母亲再次拿起双手，慢慢的合十，朝山神庙的方向。

04

一家自己还没有结帐，另一家说过两天送到镇上来，我明天还去，不给钱就蹲在他们家，父亲慢慢的说道。

我说：“我明天和您一起去吧，也许我有办法。”

第二天蒙蒙亮，我坐在父亲老旧的摩托车上，父亲小心翼翼的沿着大巴的车轮轨迹，走在冰天雪地里。

我说：“爸，有多长时间阿？”

大概个把小时，今天路不好走，估计还要慢一点。

我补充道：“是的，骑慢点比较好，安全第一！”

老爸说：“我知道的，但有时候是运气不好，上一次在前面那个拐弯，翻车了，脚还流了蛮多血，不过还好，就那一下子比较疼。

“那就去医院啊！钱是挣不完的！”我急促的说。

还好啦，我那天后来还挣了200块，我自己知道的。

05

寒风凛冽，鼻涕簌簌的流。

只见在一个红砖搭成的一个大房子里，堆放着很多竹片作的跳板。

又来了啊，我是真的没有现金，这车货还没有运出去，那个老板说昨天来拉货的又没有来，现在结不了账款。天气蛮冷，进来烤火吧。一个满头银发的发福的中年女人对父亲说到。

父亲耐心的说：“要不是当初看你有这么大一个厂子，也不会把竹子赊给你，这都快过年了，过年这段时间你也知道，人情世故，娶亲嫁女的又多，等着钱用！

“你别看我这大个厂子，不出货我也没办法，大家都不容易。”中年女人补充道。

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口来了一个货车师傅。

那个中年女人露出笑脸说道：“这下好了，拉货的人来了！”

    只见那个女人和货车司机嘀咕些什么，随后跟父亲说：“实在是不好意思，拉货的老板说得把货卖了才能给钱给我。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去找其他人借，先给您，大老远的又是冰天雪地，您也不容易。

父亲说道：“那麻烦您了！”

06

回来的路上我问父亲：“爸爸，还有一家没有讨阿，现在就回去吗？”

父亲说道：“回去吧，他那个老板心太黑，扣了我500块钱，想让我帮他继续把他承包的那一座山的竹子都砍完，他那座山那么大，说好的中饭，吃得又不好，有时候就给一瓶八宝粥打发我们，自己就没日没夜的打牌。”

“这样啊，那不能去告他吗？我们应该使用法律武器啊。”我坚定的说。

父亲说道：“做这种事情，没有合同，何况只有500块钱，打官司的费用都不止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