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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公众号:听歌识人
文/松月
壹
凌晨零点,QQ对话框里弹出很多好友发来的生日祝福,回复过程中才发现还有胡杨的消息:
“小仔,生日快乐。”
如果不是这条信息,我都要忘记手机里还有胡杨这个人了。
2016年,我刚满18周岁。
暑假时,和七八个朋友瞒着家里从长沙跑到深圳,本来计划做两个月的暑假工,等到十一国庆时出去嗨到底。
没有想到的是,兜兜转转被骗了中介费,差点露宿街头,最后才在一个工业园中的小工厂中找到了工作。
胡杨就是我在那里认识的,或者说,胡杨就是我们在那里认识的。
我们七八个人中,年龄最小的是我,但是胡杨比我还要小几个月。
第一次见到胡杨时,并不是在流水线上,而是在工业园外面的快餐店里。
那时,我正站在一群人中向里面挤,到处都是油烟痕迹的快餐店里充斥着汗味,还有外面废水沟里发出的奇怪味道混杂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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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我第一次在这么多人中挤来挤去,有些拘谨,结果挤了好久都没有打到饭菜,而其他几个朋友已经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
想到下午就要正式上班了,一边懊恼为什么不早点来吃饭一边又对眼前的情形很无奈。
“小仔,你要哪个菜?”意识到有人拿着白色的餐盒在我头上敲了一下时,我才知道这话是对我说的,而当时我以为胡杨是快餐店的帮工。
“随便,都行,两素一荤就行。”
我接过饭菜出来后,发现胡杨又打了一份饭菜后也跟着出来了,才察觉到自己错了。快餐店只剩下最后两个位置了,我和胡杨面对面坐着。
“刚刚谢谢你了。”我认为自己有义务向他道个谢。
胡杨笑了笑,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我发现他很年轻,大概也就只有二十岁的样子,头发挑染了黄色,很有些非主流的样子。一边吃饭,一边拿手机不停的刷网页。
“下次不要顾及面子了,要不,打不到饭的。”
离开快餐店时,胡杨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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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小工厂主要生产机顶盒,总共不过有三十多个工人,两条拉线。
我们去时,有一个负责质检的工人家里有事离开了,我被安排去顶替那个位置。
巧合的是,一条拉上负责质检的只有两个人,而另一个人就是胡杨。
他似乎也感到很惊讶,冲我挑了挑眉,趁拉长不在时小声问我:“你是新来的?和那些人一起进来的?”
说完,扔过来一条口香糖。
第一天上班时,就被告知要加班。看了太多线路板,我整个人都感觉晕乎乎的,到了晚上九点多时,工作台上积存的线路板已经有好几摞了,并且还在不断增多中。
到十点半时,别的工人都已经可以下班了,但是质检环节的必须把尾巴处理好才能走。
我看着胡杨认命的一块一块的看板,一句话也不说,总感觉是自己拖累了他,疲惫之外又开始愧疚的不得了。
胡杨一抬头就看到我差点哭出来的表情。
他好像有特别多的口香糖。
又扔过来一条:“喂,不适应吧?加班是常事啦,现在又是旺季,以后淡季加班就少了。”
“我是感觉自己做的太慢了,要不你今天可能十点半就下班了。”
“哈,没啦,你第一次做吧,挺快的了。北方人?”
“嗯,安徽人。你呢?”
“南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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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胡杨就这样很快和我熟悉了。
连续半个月里,都是我们俩加班到最晚。回宿舍路过小商店时,会一起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一会儿,一人一个小布丁雪糕,吹吹夜里的冷风。
在那段时间里,我逐渐了解到胡杨的过往。知道他初中毕业就跑来了深圳,在龙岗做过服装加工,在福田做过玩具加工,最近才来到宝安这边。
并且,他也是刚刚满十八周岁。
“总是干不长久,待上半年就够了,想着换个环境就好点,其实都是一样的。”胡杨说这话的时候,又点了一根烟,手指不小心碰到手机屏幕,上面是一个女孩子在海边的照片。
那是胡杨前女友。
“刚来深圳在服装厂认识的,比我大一岁,江西人,不过讲南宁白话比我还地道。”
“处了快一年,她家里催她回去结婚,没办法,就分手了。”
“不知道喜不喜欢她,都是农村出外打工的,说这些都没意思,反正过个几年结婚时,对象都得是家里附近的。”
“其实也挺喜欢她的,就是太傻了,她家里让她回去就回去了,我送她去火车站,她进站后冲我挥下手,就真走了,就真的走了。”
胡杨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声音里还带着点笑意,好像手机屏幕上的水不是从他眼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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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其实,一直很羡慕你,有好多朋友,有人可以说话。”
胡杨说话时,总是给人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分不清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说这句话时,他脸上是少有的一本正经。
似乎是怕我不相信,他又强调了一遍:“真的!看到你们经常一起吃饭,就感觉很好。”
那时,我已经在深圳待了将近一个月,决定到月末就离开。趁着少有的休息日,和朋友们找了家石锅鱼改善伙食,把胡杨也喊了过去。
上菜之前,例行的桌游时间。非常不巧的是,从狼人杀到谁是卧底胡杨都不会,局面变得有些尴尬,最后我们玩了最简单的扳手指。
很简单甚至是有些无聊的一个游戏,没有想到胡杨会玩的很开心,连话都多了很多,回去的路上都还在笑。
路过小商店时,我照例进去买了个小布丁在椅子上吹风,胡杨进去拎了两瓶啤酒出来,冲我扬扬手,我拒绝了。
胡杨也不在意,直接把两瓶酒都开了口,喝了一大口,说:“我猜你也应该不喝酒,我也不怎么喝,不过今天开心。”
“来深圳两年多了,第一次这么多人一起吃饭。”
“你去深圳的关内玩过吗?很繁华的,不像这里,又闷又躁。”
“你说的那几个游戏都是什么?狼人杀?杀人游戏?还有什么?等我回去学学规则,以后再和你们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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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
胡杨有没有学会我并不知晓,因为也没有了和他一起吃饭的机会。
我是不告而别的,在回去的火车上,收到胡杨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句话:
“一路平安,还有那首歌是《陀螺》。”
那首歌是指很多个夜晚我们吹风时的背景音乐,小商店的老板似乎格外钟情这首歌,从来没有例外过。胡杨有时也会跟着轻轻附和:
在田野上转
在清风里转
在飘着香的鲜花上转
在沉默里转
在孤独里转,
在结着冰的湖面上转
在东窗事发的麻木里转
在阳光灿烂的一天
你用手捂着你的脸
对我说你很疲倦
不知道是歌还是胡杨的声音,总让我忍不住的心酸。人生与时光,身不由己的漂泊,何处是归途呢?
后来,我想,大概那天吃饭回来时他就猜到我要提前告别了吧,那天的饭桌上,朋友们多多少少都带着点终于要逃脱了的轻松。
现在又过去两年了。
明明比我小,但是喜欢喊我“小仔”的男生,还留在深圳吗?是否又多了很多故事?
深圳夜里的风是否还是一如既往的凉?他的手机锁屏还是那个女孩吗?
有风吹来了,聚散就都开始了,他是否习惯了?是否还会轻轻附和那首歌?
多是再不能相见了,愿他眼里暮色少一点,初日多一点。已经足够孤独了,要多点热闹的色彩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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