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曹镜明
木心在木心讲述、陈丹青笔录的《文学回忆录》中,曾反复提到述而不作的散步学派,是如何令他向往,并称其为:只留作品,不留作者,真“研学”时代。
那么什么是“散步学派”呢?
据记载:亚里士多德喜欢和他的学生在林荫的小路上,一边散步一边研究学问,故而后人将其称作“散步学派”;同样,类似的情况在我们中国也有发生,例如孔子在为学生讲解学问的时候,虽然不一定在小路上漫步,但也是“述而不作”。结果他们的学术思想都被学生以对话的形式记录在册,本人罕有讲习作品,当然部分思想家都是有其他形式的作品传世的;
例如:孔子弟子为其记录的《论语》;陈丹青为木心记录的《文学回忆录》;
可《论语》和《文学回忆录》这类作品真的能正确诠释出作者本人的思想主张吗?
对此,木心早已给出解释:
《文学回忆录》(出版说明):2006年先生归国后,本社曾拟出版这份讲义,未获先生同意,理由是,那不是他的创作……2011年,木心先生逝世……为尊重木心先生,本社决定依据陈丹青先生的第一手文本——五本听课笔记——编成此书,以飨读者。
其实木心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这不是他的创作,里面的作品也未能完全阐述出他的学术主张,从口述到记录再到编辑,经过太多人的手,早已物是人非。
包括孔子在内,几乎在这类作品之中,最为经久不衰的争论就是“咬文嚼字”,细细考究里面不当或是得到的论述,尤其是可以产生歧义,双重意思的论述。
如此才有“新意”,这书没有白读;
撇开作品在浩瀚历史长河中的艰难传承,其实很多时候,作品本身就作者而言已然南辕北辙,即便“皓首穷经”几代人也是“自娱自乐”。故而研究的价值也不仅在此。
例如:《道德经》还分《锦书道德经》、《论语》也有《古文论语》的版本差别;
讲究“述而不作”的“散步学派”真那么令人向往吗?
至少我不这样认为:首先是时代的局限性。对比“散步学派”的出现契机来看都是人类较为早期的文明发展“大爆炸”阶段——古希腊、春秋战国。那么是不是换个角度,将之理解为,时代并没有普遍形成“著书立作”的“文人传统”,或者说是,当时的“学术讨论”,主要是以“弟子记述”的形式流传下来。
譬如说,在我们古代便有“道不可轻传”的观念。一旦将“道”记录在册,岂不是任人自学?且不论学习的成果如何,至少当时文人赖以生存的“拜师礼”会少上许多。王东岳在《人类的没落》一书中提到:不管是东方的“重德”文化,还是西方的“尚质”文化,其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维护种族的生存,乃至繁荣发展,而自己便是首当其中。
在初民时代,往往决定一个部落生存的主要依据便是外在的自然环境,这也正是“种族迁徙”之由来。在东方的大地上,以“农耕文化”为主,可以快速实现人口的增多,导致“种内”竞争残酷,故而出现“重德”文化,用血亲和“道德”来相互约束,至今依旧如此,例如当我们每每决定要做哪件事情的时候,一定要先“师出有名”。
西方不然,地广人稀,报团取暖,面对客观的外在环境,人们更加注重与“自然”的博弈,形成“尚智”文化,以求实现“部落”的繁荣,这也就是古希腊“陶片投票驱逐法”的奥义之所在,城邦里的每个人,人手一个陶片进行投票,来达成“驱逐”某一个人的决定,让他到自然之中,自生自灭。
综上所述,也许在那个时代并没有形成文人本人“著书立作”的传统,至少还没有普遍形成,而他们的弟子记录习惯后,也就自然而然的为自己的“学术主张”进行“著书立作”,也就是说:每一个“著书立作”的文人都会有一个“述而不作”的老师,这是时代发展的“局限性”,也是人类文明历程的“必然性”,与其本人的选择无关。
是由尚未觉醒的意识,尚未普遍形成的习惯决定的;
例如在出现文字,出现文学作品的若干年之后,才有左丘明以第一个“文学水平”写史书的人,也许孔子、亚里士多德生活在今天的社会之中,还会改行呢,这都说不好。
其次是他们认识到文字的局限性。在阐述这一观点前,请允许笔者先补充一个基本概念:一切以“文字”为形式的艺术创作的根源都是诗歌。那什么是诗歌?《毛诗大序》记载:“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由此可见,诗歌是人情感意志的一种表达方式。推广到其他文学作品而言,也是如此。既然是情感意识的表现方式,那么又该怎样的表达才更科学呢?从哲学的角度来看,语言是思维(情感意志)的附庸,而文字是语言的附庸。如此,文字是思维(情感意志)附庸的附庸。此“附庸”和解?笔者以为可参照西欧的封建制度,即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文学”并不能充分表达出思维(情感意志),那么与其说是“鸡肋”,不如就痛快的舍弃,干脆置之不理。
自己的思想主张是自己的构成部分,而传授自己的道亦是自己的分内之事,至于学生如何理解则是学生个人的问题,自己只需因材施教,尽到自己的本分就好。这是一种即使完美主义者的自我要求。
本人不“著书立作”是属于“自身责任”之外的“纯粹”,也是独属于自己最后的“倔强”、“选择”,正如叔本华所说:哲学是另一种语言。
思维也是如此,既然没办法完全表达,只能因人生意,那随性就去他个因人生意;
那么“散步学派”的“述而不作”是真的如木心所羡慕的“只留作品,不留作品”,还是受困于“时代的局限性”,或是“一种完美主义者的自我要求”,恐怕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在此笔者,欢迎大家在评论区“各抒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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