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的生活一团糟。我父母的生活更是水深火热。我的父亲今年50岁,母亲49岁。
突然想写一则这样的境遇:49岁的母亲在终日喋喋不休的日子里,突然穿越了时空,看到了20年后父亲的垂暮之年。
(一)
父亲一直是我心里不能提起的痛。大多数子女也会如此吧。父母为我们劳累付出了一辈子,搞垮了身体,苍老了容貌,佝偻了身躯,孤单了晚年。
为人子女的我们,又在父母短暂的一生里,做了什么呢。多少人等到父母弥留之际,才从各地匆匆赶回来,哭一场,悲伤一阵,然后继续各自忙碌。我想,我们大多数年轻人,都在走这样的路吧。
如果你不仅奋斗有成,而且经常陪伴父母谈笑,并和他们心灵相通没有隔阂,那我羡慕你,祝福你,也嫉妒你。一个年轻人能将父母和工作,家人情感处理的如此平衡,即使再累,心里也是最幸福的吧。
(二)
废话少说一点吧。我想写49岁的我妈看到了70岁的我爸。这件事憋在我心里很久了。不吐不快,但又不能公开发表,算自己的心事,不愿人知。
下面的一切想法都是我的真实想法。我很不想写。
今天是2018年8月20日,我妈快50了,我爸已经50了。
习近平上台以后大力搞全国的环保事业,各地方政府砍杀有污染的企业,导致无数人失业,这无数人失业的背后是无数个家庭的愁容。
我们家,就是这万千失业家庭的一员。我们的家庭,也因为各种各样的政策走投无路。我爸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几年前我上大学,我弟上高中,家里用钱多,我爸买了个很长的那种大货车拉货,跑长途一趟能挣一千块。
每次跑夜车回来都是头痛欲裂,谁都知道熬夜伤身,可我爸的工作就是熬夜。因为各个工厂都是日夜生产,白天需要的原料需要火车司机连夜运输才能赶上白天正常生产,又是长途,熬夜拉货便成了我爸的日常工作。
我爸是那种特别不爱惜身体的人,经常不吃早饭,午饭也时常下午三四点才吃,晚饭更是不吃或者从家里带点儿面包饼干就着矿泉水凑合。寒冷的冬夜,当我们都窝在温暖的被窝,插着电热毯,扣着手机看微信、追剧的时候,我爸带着一点凉面包、凉饼干、配一瓶冷矿泉水就开始了属于他的孤独。
长夜漫漫,路那么黑,那么远,车上的暖风扇一个冬天要坏无数次。没有人知道那几年我爸是怎么过的,但为了我们,为了这个家,他乐此不疲。
一个人最基本的需求就是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有人聊天吧。
我爸的生活里没有。只有孤独的黑夜和熬红的双眼。
时间过的真快,我大学毕业了,我弟高中毕业了,我嫁人了,我弟当兵了。
我爸,老了。
身体由于长年开车、熬夜、饮食无规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毛病。
家里治颈椎、治关节、治心脑血管、治胃病的药越来越多。
我爸的身体,越来越差。
但他有他的生活。
他的生活,就是在他离开人世之前,永远不许停下来。
(三)
好了。写我害怕、恐惧、逃避的一天吧。
这一天,我妈50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我说,“我都老了,皱纹一把把的。”
突然,我妈看到了镜子里一个垂死的老头。躺在床上。
那是我爸。
是20年后,70岁的我爸。
我妈走到床边,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老头,满头白发,身材干瘪,浑身插着医疗器械,氧气管、心脏检测仪、呼吸机,手臂上插着很粗很粗的针管。
我妈问,“你咋搞成这样了?!”
病床上的我爸没有回答,他无法回答。
胃癌晚期,病入膏肓,心脑血管爆裂,神志不清。就是70岁的我爸的晚年。
我爸在床上躺了一年了,我弟不知道。我弟在部队发展的很好。因为医生没有下病危通知书,我们都说没必要让我弟知道。等我爸快不行了,再让他回来见一面就可以了。
部队有假期不错,没有天大的事,也不轻易无限期的休假。至亲去世,最多也不过十天半月的吧。
我爸依然躺在那里。
人之将死。
我妈满面愁容,说,“你咋这么不中用。一辈子没挣到钱,还搞成这样。”
我爸无法开口。也无法睁眼。因为他插着呼吸机。氧气管支撑着他残留着一口气,他还没死。
我妈说,“你真没用。一辈子没挣到钱,还搞这样。”
我妈说,“这几年,我不该逼你,逼你到这个地步。”
我妈说,“我逼死你了 ,你也挣不了大钱。”
我妈说,“早知道你搞成这样,我也出去挣钱,你也不会搞成这样。”
我爸挣开无力的双眼,什么也没打算说。
我爸,心里应该是有话的吧。
对我妈。对我弟。对我。
应该都是有话的吧。
我爸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有一天,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我弟回来了。
我爸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流了泪,睁了眼。
然后心脏检测仪上的线就直了。
(五)
这两年,我一直害怕。一直害怕是这样的结果。
我怕极了。
(六)
我妈今年49岁。
刚才她对70岁的我爸说的话,都是我想的。
他们真实到我仿佛看到了我爸的垂死之年。
但,49岁的我妈,现在每天对我爸说的话,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你没本事。”
(七)
我妈今年49岁。我爸今年50岁。
也许,我们都等不到我爸70岁的那一天。
也许,我们连60岁的我爸都等不到。
我只是说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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