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玉是一个女生的名字,读来听来都那么温婉可人。
我在和一个初中校友聊微信,谈及当年,谈及他所在的那个班。我的脑回路不怎么嗖的一闪,问:你们班,可有个叫向玉的同学?
在得到肯定答复后,我追忆了很多往事,虽然这一切和向玉并没有多少关系,但是既已忆起,总想写点文字了。
我在《遥远的园子》里,写过我的初中求学经历。那些寂寞的时光,造就了如今善感的心灵。
人的一生,要和两万多个人打交道,偏巧能记住的并不多,连人长什么模样都想不起来,只把一个名字给记下来的,则更少。
我的记忆里,就有这样一个名字:向玉。
人们在回首往事的时候,总会不经意间把很多往昔的时光给美化了。抛开主观因素,只谈当时的客观条件,我那三年过得比较苦。
非毕业班的男生,是没有宿舍的。
我的家离学校有十几里的乡间泥土路,夏天还可以一天一个往返,冬天就必须找个地方住下了。
幸亏历史老师黄先义古道热肠,允许我和同村的一个男生住在他的办公室里,隔壁一边是我班主任的办公室,一边是地理老师的办公室。
那是个冬夜,三两个女生跑在门口喊“报告”,我把她们让进来,原来她们是比我高一届的女生,刚下了晚自习,来交作业的。
黄老师已经回家了,她们问我们:“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说,“我是一年级的学生,在这里住。”
“在这里住?”其中一个女生笑了。
我说:“是的,离家太远了,只能在这里借住。”
“你看的什么?”一个姑娘好奇地问我。
我在读的是一本历史教学用书,内容是中国近代史。在那个物质条件相当匮乏的年代,我根本没有机会读到课外书。这次住进老师的办公室里,可算是开了眼,教师用书比学生用书厚很多,内容也充实,我天天读晚清那段让人胸闷的历史。
我说:“是黄老师的书,我很喜欢读。”
她们交完作业,并未离去,而是和我们两个聊了一会儿天,聊的内容是全然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问其中一个女生:“你叫什么名字?”
她答:“向玉。”
看我迟疑,她用笔在纸上写下“向玉”二字,字很娟秀,像她的名字一样讨人喜欢。
至于她的相貌,我可真是一星半点也记不起来了。
在那个荒郊野外的校园里,在冬夜昏黄的灯泡光线里,要看清一个人的面貌确实也不容易。我所能记得的就是,这个叫向玉的姑娘,挺漂亮。
我之所以有这个印象,是因为后来跟我合住的那个男生提过一句,说向玉很漂亮。
其实是否漂亮并不重要,我印象最深的是就活泼、可爱。
之后,她好像和另外一个女生又去探访过我们一两次,也是随便聊聊天,闲扯几句而已。在这之后,再无交集。
我在初三的时候,终于分到了宿舍,结束了借宿在老师办公室里的岁月。
确切地说,我在这里住了两个冬季。
独坐于漫漫漆黑之中,四下寂然,办公室后面是树木,偶尔有猫头鹰发出可怖的怪叫,此间清寂,恰如鲁迅笔下的《秋夜》:
哇的一声,夜游的恶鸟飞过了。
更可恨的是,一个高年级的同学来找我们,给我们讲了很多关于这个学校的灵异故事,说这个校园里死过好几个人呢。
这让我一度很害怕黑夜。
我读了不少历史书,有时候,我的英语老师来给我补课。
有时候隔壁的班主任看我亮灯至半夜,隔窗探望,看到我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地读书,于是就放心了。这事儿并未传为美谈,因为后来事情就反转了。有一天,带我们数学课的班主任把期末试卷发下来,看到我的成绩是13分,他惊诧了:“你也是天天看书到半夜,你就考个这?”
如此历数下来,给我这段经历留下一抹亮色的,只有给我补课的英语老师,以及向玉。
向玉是个可爱的姑娘,十三四岁的我们,大抵还没有学会如何欣赏异性;十三四岁的我们,连眼神都清澈如水。
能记起来的很少,像是被风霜剥蚀过的老照片,斑驳连起来,弥漫了整个画面。
如今的向玉女士,正不知在何处。
不必探寻,我所庆幸我知道我记下的这个名字,并未记错。
那是1998年的初冬,距今即将二十载矣。
我说过,我的初中岁月,有两段特别难熬的时光,一是夏日午后独自在校园徘徊,二是被学长的灵异故事吓得晚上不敢关灯的漫长冬夜,幸而后者留有一个姑娘的笑声,在二十年之后的此刻,仍能让人心头一暖。
2018.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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