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亦舒《喜宝》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学过一篇小马过河的故事：小马想要过河，在河边犹豫很久不敢下水。老牛说放心水很浅，松鼠说当心水很深。待到小马鼓起勇气去尝试过，才发现水即没有老牛说的浅，也没有松鼠说的深。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无数次地回想起这个故事。

   姜喜宝是个现实而坦率的姑娘。出身卑微，父亲玩世不恭，母亲自顾不暇，喜宝只有靠自己。多年的摸爬滚打，让她变得无比现实。再加上女性那独有的敏锐，她总是能在不经意间揭露出这个世界的残酷真相：

   “所有的妻子都不了解自己的丈夫”。

   “我一生没见过这么多的现钞。钞票与钻石又不一样，钻石是穿着皮裘礼服的女人，现钞是……裸女”。

   “只有不愁衣食的人才有资格同时间来埋怨命运”。

   “坐劳斯莱斯，最忌自己关车门”。

   “假使有人说他爱我，我并不会多一丝欢欣，除非他的爱可以折现”。

   “我觉得很寂寞。走路的时候踢石子表示寂寞”。

   “男人们就是这样，唯一听话的时间是在枕头上”。

   “做一个女人要做得像一幅画，不要做一件衣服。被男人试完又试，却没人买，待破了旧了，五折抛售还有困难”。

   喜宝突然遇到了勖存姿。他很有钱，他很有风度，他人也很不坏。看起来除了老了一些之外，好像没有什么缺点。他要喜宝做他的情妇，从小受够了钱和男人的气的喜宝没有理由说服自己不答应。

   勖家人各有特点，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缺乏生命力。所以年老的勖存姿看到了浑身上下散发出一派淋漓生命力的喜宝时，就被迷住了。他其实不是需要女人，而是需要一个年轻的生命来浇注自己。

   但喜宝没有想到的是勖存姿爱别人的方式就是控制。他爱自己儿子的方式就是控制儿子，让儿子性格纤细柔弱。他爱喜宝的方式也是控制。因为他财力足够雄厚，所以不需要找个笼子把喜宝像鸟一样关进去，相反，他会把喜宝的活动范围都变成笼子。

   喜宝在意识到这点时便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反抗。她挥霍金钱，冷落勖存姿，出去与人偷情，甚至找到了自己的真爱。当然，她是逃不出笼子的。就好像太极高手掌上的小鸟一样，明明翅膀完好，却总也飞不出去。

   物极必反。勖存姿控制一切的结果就是一切都不再有生气，他得到了报应。子女飘零，自己到头来除了钱一无所有。不过，他还有喜宝。但是这时候的喜宝已经不是当初的喜宝了，她身上的生机已经被耗尽，只是一具挂满珠宝的尸体。

   到底勖存姿和喜宝谁赢了，其实谁都没有赢。

   博弈论中有个原理：在一场博弈游戏中，如果各方都采取自己的最优选择，最终结果往往不是全局最优的，相反，往往是全局最劣的结果。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来解读世界，杠杆世界，最终却两败俱伤。

   我们每个人都像过河的小马，或者老牛、松鼠，总是用我们自己那把尺子去度量周围的一切，到头来却发现好像我们都不对，但我们却永远不可能放弃自己这把尺子，我们于是发现当我们各自的尺子成形的时候，所有事情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假如时光倒流，让喜宝重新选择一次的话，我相信，结局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