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杂的汉字中难以找到合适的字眼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可谓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十年了!十年未回家过年,也许还能有所措辞,但要说十年未曾回家,就难以说清了。用句冠冕堂皇的话说,孩子小,工作忙,这话也不全是虚假,这也许就是筑路工人的隐疼与无奈吧!老公常年在外奔波,四季无假,偶尔回家,也是因公附带在家做短暂的逗留。一向视工作高于一切的他,能在家小住,已经心满意足了。家,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回公司办事路过的驿站,即为驿站小住,时间就可想而知了。鉴于此,要回遥远的老家,只能在脑海里想想而已。如今公司外来项目接不上,原来的项目接近尾声,孩子已上大学,才有了回家过年的计划 。
行程定下后,前一个多月我预先订了机票,算着时间过日子,离回家的时间越近,心里越不知所措,并慌慌张张买了家乡的特产——山东煎饼,认认真真的打好包装。不曾想,临出发时老公因行李过多而拒绝携带,其实是他们不喜欢接受北方饮食,我只有遗憾的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心意冷落在一旁。我小侄子特意从上海赶来与我们同行,带着好奇与拘谨,探访我南方久违的家。闲话少说,跟着我做一次长途旅行吧!
出发的时间到了,带着一夜因繁杂的心情而失眠的疲倦,早早的踏上去省城的火车,早早的等候在宽旷的机场,当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走上飞机时已夜幕降临。虽看不到蓝天白云的纯美,但繁华的夜景仍不失一道靓丽的风景。飞机在夜的羽翼中呼啸穿行,俯视遥远的地平线,时而双眼漆黑,空无一物;时而繁星闪烁,五彩缤纷,仿佛置身于银汉之上,纵观繁星璀璨。
下机后,弟弟的朋友接我们在秀云港口附近的酒店入住。海南的早点花样繁多,咖喱牛排,风味鸡爪,各种小菜,蒸饺,煎饺,多样包子,各种菜饼等。
由于老公归心似箭,我们没有在海口耽搁,饭后直奔港口,顺着人流通过长长的环形护栏,踏上渡轮。这是一艘高五米,轴载荷二十四吨的三层大型客轮,第一层是停车场,装载小型汽车、客车、大型货车等,上面两层载旅客。在熙熙攘攘的乘客中我们找到了没有编号的座位。
放下行李后,带着好奇的孩子们兴奋的上下游览。随后扶栏而立,迎着海风遥望茫茫大海,空荡荡的脑海没有任何思绪,只有木讷的表情、茫然的心境。轮船碾过清澈如镜的水面,挤碎倒影的蓝天,穿过琼州海峡,直奔老公望眼欲穿的对岸。
远处模糊的一道灰影渐渐变大,慢慢清晰,心情也随着轮渡放慢的速度和老公百感交集的讲解而激动起来。近在咫尺的海岸停泊着许多待发多地的船舶。此刻,外侄等候多时。原先青春靓丽的小伙,现如今已成为稳健持重拥有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单纯清透的眼神多了几分成熟和严谨。收拾行囊继续进发,两边热带植物,翁葱盎然,具有代表性的椰子树,像一个个高风峻节的迎客女郎,端庄清秀,袅袅婷婷。片片繁茂葱绿的香蕉林,在微风中轻摇着肥大碧绿的叶子,像一位悠哉悠哉、肥头肥脑的斯文绅士。
专注的看着车窗外名目繁多的热带植物匆匆而过,在目不暇接中很快来到居住在镇上的大哥家。大哥、大嫂,沧桑的皱纹里挤满了亲切而又掺有几分客气的笑容,寒暄几句我听不懂的本地方言后,慌忙忙奔向鸡舍。“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看到此景,我不由得想起陆游的这句诗。自家养的鸡,韧劲十足,味道香美,白斩鸡是家乡招待客人必有的菜肴,这是当地最具风味的名菜之一。丰盛的饭桌,热情的笑脸,生涩的语言,附带着示意的手势,那种熟悉的尴尬,油然而生。幸好孩子们多少都会夹杂着家乡口音的普通话,交谈起来虽不尽全懂,但也能略知一二。
游走在来来往往的大街上,惊奇的发现路两边的树木是那样的奇特,粗壮的树干上盘接着无数个树根,枝条长满根须,枝桠错落,树冠如伞,繁叶油绿,问知名为小叶榕树。
木瓜垂挂在修直的枝干上,如芝麻开花,节节高攀。不知不觉走到野外,杳无边际的菠萝,新老交替,有的刚刚插秧,有的初长成形,有的正待采摘。茫茫菠萝地,殷殷希望果。菠萝之乡当之无愧。
第二天,兄弟们停下手里的生意,驱车驰向此行的目的地——老家,一个镶嵌在蔚蓝的海洋中的海岛,一个被蓝色的海水环绕的绿地。二十口人齐到的队伍,融合着院外相迎的家人的问候,说笑声一片。年迈的公公颤抖的嘴唇,不知所言。那双深邃而又激动的眼睛闪耀着炙热的光芒,望着亭亭玉立的孙女,似曾相识的场景,眼圈湿润了。而后他转向我,嘴里嘟噜着我听不懂的语言。
“爸爸。”我走到老人身边,搀扶着老人抖动的胳膊。
热闹的大院里,纷纷攘攘,孩子们追逐嬉戏,媳妇们忙于厨房间,男人们谈天论地。 高大的房子,窗明几净;宽敞的厨房,一尘不染。整齐的院落,坚固的铁门。十年前的茅屋泥墙,随着前几年的那次台风飘向记忆深处。居住海边,每年的台风随着夏季的到来,不期而至,让岛民防不胜防,很多的房子在肆虐的狂风中被卷走了房顶(其中就包括我公公住了很多年被风雨剥落的伤痕累累的老房子。)养殖的虾塘夷为平地。看到飓风过后的一片狼藉,勤劳的人们收回呆滞忧戚的目光,抹去眼角的悲泪,借助政府发放的微薄补助,从新开始为生活奋斗。辽阔的海滩之源是养殖最好的场地,如今全岛虾塘两万多亩,同时捕捞业也与时俱进,人们耕波犁浪用勤劳的双手收获希望。他们摆脱了靠六沙一水三分地过苦日子的贫穷面貌。如今漂亮的小洋楼、宽敞的瓦房、整洁的四合院掩映在椰林绿野之中。黄沙没过脚腕的羊肠小路,已经变成条条平坦的水泥路。蓝色的海洋为当地的人们提供了财富,十多年的巨变, 翻天覆地。
由于兴致高涨,不顾身体的不适,下午跟着弟媳,带领孩子们来到海边扒螺。叔侄,一个十六岁的孩子,骑着摩托在深沙中狂奔,那洒脱的身影、精湛的车技,让我的侄子惊诧不已。
沙路两边的野花,有的洁白小巧,清秀美丽;有的鲜红娇艳,绚丽多彩。
种在北方花盆里的虎皮兰,仙人掌,地头道旁,触目皆是。繁盛袤延的露兜,布满了房前屋后,路边原野。此树叶子 狭长,叶缘和背面脊状凸起的中脉上长满了锐刺,枝干上有密集的环痕,果实与菠萝像似,熟后是橘黄色。
刺竹也是岛上热带植物中不可缺少的一员,繁多密集的刺竹,青翠欲滴,郁郁芊芊。在久违奇境的观赏中不知不觉听到大海的声音。
此时,正值上潮 ,轰鸣的大海,无边无际;洁白的海鸟迎着清冷的海风上下翻飞;捕捞的渔船在躁动的海浪中拉起沉甸甸的收获;湛蓝的海水咆哮着卷起雪浪拍打着银色的海岸,并用它那神奇的画笔,勾勒出不同形状的花纹。洁净的白沙像明镜,倒映着人影,碧水银沙是此地一大景观。
沙滩上密密麻麻的小小圆球,看得出这是谁的杰作吗?就是这个叫火山龙的小蟹。火山龙,我是根据当地的语言的谐音拟名的,原因是它的颜色、体型,与火山爆发时相似。每到春夏秋三季,成群结队的火山龙在退潮后湿润的沙泥中忙忙碌碌,像群群不辞辛苦来回奔波的蚂蚁,那时,你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捉很多,然后放在一个坛子里捣碎放盐,密封好,腌制几个月就是一道鲜美的金黄色的蟹酱了。
由于海岸线不同程度的向后退缩,海滩越来越大,突兀的海沙渐渐长出漂亮的多肉植物。
为防风沙的狂暴侵袭,岸边种植了繁茂高大的 木马黄,此树高达三十米,树干通直,树冠呈圆锥形,叶如松针,但比松针长好几倍。
大家收获颇丰,现扒的小海螺成为晚饭一道鲜美的汤羹。
每天小叔子,早早出海,在广袤的海洋中,捕捞肥美细嫩的贵妃螺,傍晚带着丰收的微笑,揣着丰厚的收入回到家,并带回许多多样的海鲜。 认识这种海生物吗?初见心里打怵,像缩小的海象,软软的,慢慢蠕动,当地叫海瓜。做这种菜肴首先放锅里煮,变挺,刨开,去沙肠,就剩一层带有白条纹路的皮。再放在水里稍煮,捞起,经过二次热水的海瓜便与海参相似。然后切条清炒,口感劲道,具有猪皮的韧性,非常好吃。
还有香螺,毛噶,风螺等。说起风螺,在五九年闹饥荒时,被当地人称为“救命螺”。在那个苦难的年代,一场惨绝人寰的灾难像瘟疫一般笼罩着整个中国,饥馑夺走了无数人的生命。风螺却突发莫名的馈赠予这个被人遗忘又与世无争的孤岛。大海的恩赐让濒临危机的岛民转危为安,绝处逢生。
风高浪大不能出海时,趁着涨潮,去海边轻轻撒上一网,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能捕获几斤活蹦乱跳的小鱼,大海总会让你海味不断,惊喜连连。
每天早上,院中混厚响亮的鸡鸣和邻居的雄鸡,一唱一和,相互回应。在晨鸡的报晓中 ,不知不觉,年味浓了,镇上来往的人多了,商贩的生意火了,纯朴的小岛热闹起来了。
绞脸,还是我小时候听到的在女人即将出嫁和婚后美容的一种方法。现在北方也许没有这种忍着拔掉汗毛的疼痛来换取那种所谓的美丽了,没想到在这里却看到了这个不可思议的旧习景象。
水烟筒,这是南方人很多年前津津乐道的吸烟用具,尽管现在人们已习惯抽吸香烟卷,但这种费工夫的水烟筒仍会被少数人当作陶冶情趣的工具而没有被放置高阁。
大薯,此物有山药的黏丝,放糖煮食,功效繁多;甘蔗,有多种,制作蔗糖的甘蔗硬但却很甜,直接啃食的,相对就显得软很多了;椰子,是这个时间段买的最多的了,因为每到这个时候,岛上家家户户都要做一种甜饼,就像山东人过春节包水饺、蒸馒头一样。蒸这种甜饼很繁琐,首先要把椰子擦成椰蓉,(天然清香的椰汁让你喝个饱)
然后把黑芝麻浸泡、捞出,装在一个袋子里,在石板上摔掉黑皮;再把去皮炒香的花生和芝麻打碎,放糖,腌一整夜,成为又甜又香的饼陷了。最后包上糯米面皮,在用一种大大的树叶夹住蒸制,一个个清香黏黏的甜饼就成了。
香蕉,说来惭愧,经常吃香蕉竟然不知道香蕉开花,香蕉的花很美,就像欲放的莲花,花开后,渐渐拉长花梗,香蕉跟在其后长出,长到一定程度就会剪掉花,用塑料袋再把果实包住,这样香蕉避免虫害的侵袭。在这个偏远的小岛上总有惊奇的发现触动着你好奇的心弦。
年,带着喜庆,轻快的走来,在你忙碌中不顾你些许的怅惘就把你这年的喜与愁抛向记忆深处。孩子的欢笑和响彻天空的鞭炮声增加了年的浓烈。大家动手在院门外竖起高高的铁管,一挂长长的鞭炮用滑轮慢慢拉起,看到这种情景你可估摸出被拉上去的鞭炮有多长吗?十多米,也只有在南方才会这样烧钱吧!鞭炮响起,烟雾袅绕,硫磺刺鼻,碎红满地。
鞭炮纸像一张红色地毯,可爱的小狗安逸舒服的躺在上面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在孩子们欢乐的笑声中,红包让那张张可爱的笑脸更加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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