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老了

        国庆前一天，我把母亲从大哥家接回来，“我饿了，早晨没吃饭。”坐在车上她生气地说。其实妈是吃了饭的，要么就是嫂子做了饭她不吃，我责问她几句，做了饭不吃，能怪谁？今年以来，她总是吃了饭，也说沒有吃，甚至说故意给她一点饭吃，不让她吃饱。之前在我家，早上睡懒觉起床晚了，推迟点吃饭，就骂我：“都到了中午，还吃早饭”，其实才刚到八点，妈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我无言以对。我知道，母亲老了。

      女儿上大学放国庆中秋长假，第一次放假，女儿叫我开车去接她，可妈刚接到我家，有点放心不下，我把米饭盛好，放在简易电饭锅里（智能电饭煲怎么教也不会用），告诉她加热了就可吃饭，我要去省会南昌，并电话告诉同一小区的妹妹照看。晚上天黑了，小区隔壁老李打电话说，“车库门锁了，你妈说进不去，在小区走来走去！”不会吧，车库门从来不上锁的，肯定又犯糊涂了，怪不得上午接她回家，“这是哪里？我不认识了！”她左瞧瞧右看看好奇地说。妈呀，这可是你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真的就忘了吗？我愕然以对。我知道，妈老了。

      清晨，起床较晚，因昨晚回家时遇高速上发生车祸，堵车近二个多小时，赶紧下车库去看母亲，窗外的阳光正盛，太阳晒满了小屋，母亲却仍在床上酣然入睡，被子掉到地上，给她盖上小毛毯，也一动不动，毫无察觉。我唤她起床，她说，昨天晚上，不知道电灯怎么关，开关也不知道在哪？我又一个一个开关演示她看，手把手做一遍，看着妈象个小孩那样认真地照我说的去做，我潸然泪下。我知道，妈老了！

      妈老了，那个从不愿意去医院看病的她，生病也会去医院了；那个总是说从不吃药、讨厌吃药的她，居然偷偷跑到药店去买保健品、人参片，还有什么止痛膏；而且每次都会被药店那个阿姨欺骗，尽买些亳无用处的口服液和鱼肝油回来，当作“灵丹妙药”来吃，可她不知道，血糖、血压偏高的她是不能吃这些高糖营养品的。有时，她还会把饼干、面包、葡萄糖液放在锅里去蒸；她上了厕所，也不放水冲；她打开了水龙头，也总是忘了关；她会经常一个人喃喃自语，说她记忆中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人和事。昨天她说脚疼，今天她又说手疼，过两天她又会说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到了，虽然总是强撑着忙里忙外，翻东翻西，不厌其烦地把衣服、被子倒腾出去晒太阳，但她的步履蹒跚和佝偻微驼的身影，那么明显地告诉我，母亲，她老了，真的老了！

    妈的一生也不容易，妈不识字，九岁外婆就去世了，含辛茹苦把我们兄弟姐妹六人抚养长大，供我们读书，现在都有了一个还算体面的工作和不错的家境。如今妈老了，为了更好地照顾，兄弟姐妹五人轮流照顾她，就发现了妈有很多缺点，我们就开始数落她的种种不是了，说她太难讲话了，说她不说真话，满口糊言乱语了。这次轮到我照顾妈时，我总觉得妈身体越来越弱了，似乎有被风一吹就会倒的感觉，还有不是说丢了这，就是丢了那，跑到街上找她晒的东西。老天庇佑，妈身体状况还好，除了老年痴呆，别无他碍！

      时光无声走过，我们也都步入中年，妈却一日日老了，按身份证的记载，妈已84岁高龄。毕淑敏在《孝心无价》里写道：“我相信每一个赤诚忠厚的孩子，都曾在心底向父母许下‘孝’的宏愿，相信来日方长，相信水到渠成，相信必有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那一天，可以从容尽孝。可惜人们都忘了，忘了时间的残酷，忘了人生的短暂，忘了生命本身有不堪一击的脆弱。”这讲的，直击我的心底啊。现在无需等候，妈已老了，到了我们尽孝的时候了！子欲养而亲还在，这难道不是一种幸福吗？

      妈老了，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们，但是我希望妈还在的日子里，她是活在儿女的精心照顾里，活在儿女的一片孝心里。可是，对于照顾，对于孝心，我该自检啊！我们做儿女的都该自我检讨！

                      写於国庆逢中秋之夜

                          2020年10月1日

母亲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