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体会“茫茫”二字,始于“十年生死两茫茫”,那个时候不知为何,忽然能明白在生死和时间之间,身体和灵魂都是渺小的。尤其如今年轮堆叠,春夏轮转,在奔三的路上慢慢逼近那条警戒线的时候,晚上钻进被窝寻个温暖却一不小心陷入焦虑的时候……阅历涨了又涨,像秋天一片片落下的枯叶,带着故事带着岁月层层叠叠地洒满人生,你回个头,往事会一页页斑驳开来,把你拉进回忆。当然,哪怕你从不想刻意触及的回忆。
想来人心有感触大概都是从记事起,之前就算有,也像不值一提的前尘往事。说起我记事时,正呆呆傻傻,性情暴躁,陪伴我的只有姥姥的粗糙手掌,枯瘦的胳膊,坚实的肩膀和她嘴里讲不完的故事。她讲老鼠娶妻,大闹天宫,哪吒闹海,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成了有生命有故事的,而她,手里做着做不完的活嘴上却常常云淡风轻。日子走啊走,我的个头长啊长,时间如流水,从不在凡世停歇。可她于我,带来的永远是午后酣睡起时床边的山楂水,一个日头足到耀眼的日子里为我缝着被单的背影,一双抱着我往我嘴里送蜜饯,送榛子,送良药的臂膀……尽管那些,是我再也求不得的。七年前,她走了,据说走得安详。十几岁的我站在暮色沉沉的夕阳下目送灵车走了好远,好远。落日下,我第一次感到茫然而麻木,我努力为一个人做的,承诺的,会轻易在一个呼吸之间轰然倒塌,破碎得片甲不留……我为别人编织的未来里,只有我一个虚构者,难言的失意肆意弥漫在心底……
《茫茫》再后来,时过境迁磨平了思念,锁事总是零零总总填涂着生命里贮存最深厚理想的那段时间,高考一锤定音,我走出了家乡。没有见过的窗外景色,没有听过的方言,没有体会过的所谓人情冷暖迎面而来。那个城市,不论何时走出学校,熙熙攘攘的学生流和快言快语的商贩就在身边擦身而过。人海茫茫,谁和谁都可能连着有意无意或深或浅的线,可他们也许从不相识。也有时谁和谁曾经情深似海,可一念之差,彼此陌路天涯般难以企及。千千万万人之间,不留神遇上个谁,也更容易不小心丢失了谁。海纳百川,人海亦是,茫茫中的冥冥之缘谁也不知。
《茫茫》后来的后来,又一个春,我看着一个个求职职位和一张张公告感触良多。我是千百个人里惴惴不安的一个。世上比我刻苦的人很多,聪明的人多,漂亮的人多,有才情的也多,而我只有的,是我自己,一个从来不上不下,不美不慧的唯一。就像你撒出了仅有的力气去争,去夺,霎时身披铠甲,却不保百里挑一的是自己。那么多种可能,又有百般不确定。那千百的不确定,确也是茫茫然。茫茫的人生可能,你一直在选,也无从选择……
措辞万千,心想手书,提笔而至的也许只一句:茫茫总徘徊,万物也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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