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城市并不阒静,白日里的聒噪缄默之后,人的情绪开始叫嚣,渴望寻找一个出口。这个出口必须足够安全,私密,因为我们不愿轻易将卸下面具后的自己暴露于人,更何况也无人有足够的耐心去倾听。深夜电台主播成了一个不错的选择,跟树洞一样安全,却比树洞有温度。
温润的夏夜,在虹桥路1376号广播大厦内的咖啡店内,梦晓谢绝了一杯茶水的好意,理由是多年的职业病——胃不好。《相伴到黎明》是全国最早的深夜谈话栏目,24年里,梦晓守在电波的一端,接过成千上万个电话,失恋,失业,失意,失态的人们纷至沓来,他们隐匿在电波的另一端,期望情绪上的褶皱能够被她的声音抚平。有时,午夜的来电甚至可能事关生死。
九年前的一天,凌晨一点,梦晓惴惴不安地结束了播音,改变了往常的既定路线,没有回家,径直去了一所高校。校内一栋建筑物的五楼,一名22岁的女孩站在高楼的边缘,摇摇欲坠。回溯到这一晚的节目期间,梦晓接到了一个几乎崩溃的母亲来电:女儿留了一封遗书,定了自己的死期,凌晨3点。梦晓决定赶往现场,虽然她完全可以提醒这位母亲报警。
梦晓是最早的一批国家注册心理咨询师,她以此身份拒绝了想要去采访的媒体同事。最后的结果是,梦晓站在正在实施死亡计划的女孩面前,劝下了女孩,一家人团聚,皆大欢喜。但梦晓没有预料到,这是一段难熬时光的开端。由于紧张,跑上跑下,她失去了腹中两个月的孩子,她心心念念的属相老鼠的孩子。女孩一家也许到现在都不知道。
“他是个小天使,十个月之前他有翅膀,自然会飞起来。”外婆第一时间的安慰是一支止痛剂。人心一真,便霜可飞,城可陨,金石可镂。不久后,梦晓的外婆抱到了不会飞起来的小天使。梦晓的孩子今年八岁了。
外婆是梦晓的忠实听众,也是监听员,在节目初期,老人家通宵不睡,听着收音机,在笔记本上记录孙女哪句话说的不好,用词不对,前后鼻音不分。甚至梦晓给听众的每一封回信,外婆也要亲自把关。2014年SMG名优主持人颁奖现场,梦晓哽咽着感谢外婆的付出,这一举动,也许是为了让即将到来的“告别”更郑重更有仪式感。180天后,外婆离世了。
梦晓的温暖来自家人,来自本心,也来自听众的一封封贺卡,一声声问候。这些暖意传递了下去。除了广播主持,心理咨询师,梦晓还是莲安心能量的发起人,这是个可同时满足10万人语音在线,24小时提供双向匿名电话服务的平台,她还是“十大民间禁毒人士”。身份很多,做的事情其实只有一件——温暖一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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