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番赚钱

      民国初年，国内军阀混战，灾荒连年，民不聊生，国人相继被迫飘洋渡海过番谋生。尤其是梅州一带，他们从松口出发乘船到汕头，转乘轮船往七洲洋（即中国南海），千辛万苦到达东南亚各国，如: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印尼等国。他们吃苦耐劳，勤劳俭朴，先为人打工，积累原始资本，开始经营生意，开场矿，种橡胶等。数十年后，身家壮大，携大钱荣归故里（唐山）。

  话说梅县某山村有一位年过半百姓古的大番客，早年随人过番到马来西亚。经数十年打拼，积攒了万贯家财。在某年腊月回到家乡，带回好多钱及吃穿用玩的洋货礼物，打发给全村男女老少，并大摆宴席请客。全村人皆欢欣雀跃，争相感谢大番客老叔公。特别是后生仔们，更是羡慕的不得了，纷纷怏求老叔公带他们过番赚大钱。

    老叔公说:你们不要看我今天发了财，其实番背的钱也不是咁该赚。既然你们执意要去，阿叔公等过了年就带你们去，不过话要说在前头，第一 ，你们要听话，第二，要踏实肯干，第三，以一年为期，一年后的事待以后再说。你们可记好了？

    众后生听后皆兴高采烈，纷纷表示一定按老叔公说的办。

    次年正月，老叔公带了全村十多个后生告别故里，搭船漂泊七洲洋，十几天后终于到达番背老叔公的庄园。

  初来乍到，后生仔们处处皆觉新鲜，老叔公把他们安排住到客房宿舍，三餐饭食充足，鱼肉不缺，半生从未过如此好的日子的后生们更是高兴的不得了。

    数日后，老叔公来看望大家:你们来此可惯世么？后生们齐声高呼:惯世！老叔公万岁！

  后生们饱食终日，东逛西玩，无所事事。

  又过了数日，初来的新鲜感，已逐渐淡失。有好几个年纪稍长的后生说:老叔公待我们这么好，我们天天吃了玩，玩了睡，什么都没干，怎么对得起老叔公？更何况老叔公是带我们过番赚钱的，这样怎能赚到钱？众后生觉得甚在理，便一齐到老叔公的住处，快求老叔公给活干。老叔公说:我想等你们玩够了才给你们派活做哩！既然你们玩腻了，那就开始干活吧。老叔公又说:外面的活辛苦，比如割橡胶，要星庚半夜起床到山里，你们会吃不消的，不如这样，你们随我来，我给你们干比较轻的活好了。

  随后，老叔公把他们带到一个大仓库，大门开锁后，老叔公指着仓库里几乎堆满半大间的铜钱说:阿叔公及手下的人工作忙，没时间清理这些积攒了十多年的零碎铜钱，你们既然要干活，就帮叔公把这些铜钱用麻绳串起来，以一千个铜钱为一串，不能多，也不能少。各人串的钱堆各人身边，不要混淆，你们做得到么？众后生齐声答:做得到！请叔公放心！叔公又说:我没空过来，仓库里的钥匙就交给你们最年长的保管，记得每天早上开门，人走即关门锁上。大家又齐声说:好！老叔公随后便离开了。

  众后生们觉得这样的活该做，纷纷动手算钱串起来，串好的堆各人身边。

  三日后，每个人身边都堆了一堆串好的铜钱，多的有百多串，少的也有几十串，只是又要串又要算，干久了，也有点单调和腰酸眼花的感觉。

    就这样日复一日，大家串钱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除了三四个人还在串外，其他七八个人都坐在那里抽烟闲聊，基本上没串钱，有的还假装出去方便，其实是回宿舍睡觉，半天都没再回仓库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仓库里除了三四个人还在慢慢串一些钱外，其余的人都没有再来串过。

  这期间，老板叔公曾偶尔背着手来看过几次，也没说过一句话，只是微笑着离开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仓库里除了原来的三四个人外，其他人也曾回来仓库过，他们来仓库不是串钱，而是偷偷把钱拿出去买零食、上馆子、赌博、喝酒、甚至有的偷了钱去妓院嫖娼。他们嫌仓库的散钱难带，干脆把原先自己串好的钱整串整串的提出去花。心里想，反正叔公也不知道，这么多钱，花多少也看不出来。

    春来夏去，秋去冬来。在番背里，长夏无冬，长年不寒不热的，没有四季之分。快活不知日子过，不知不觉到了唐山人说的腊月，即年底。

    有一天，老板叔公饭后来到了宿舍，对着众后生说:时间过得真快，我带你们来这番背已经将近一年了，唐山的家乡人，你们的父母兄妹，十分想念你们，纷纷来信给我，让我带你们回去见他们。我已买好船票，明天早饭后我们即到码头，搭船回唐山去。众后生一听，觉得十分突然，都说叔公，你带我们来番背是想赚大钱的，我们来这一年福是享了，但口袋里没赚到一分钱，回去怎么向家里人交代呀？

  叔公笑着说:不错，当初是带你们过番赚钱的，且讲过先试一年，而现在一年时间也已到。这样吧，你们就把叔公仓库里你们自己已串好的钱，各人串的归各人带回去，就算是你们来番背赚的钱吧。我这里再向大家补充说明:串多的可到叔公账房里兑成银票带回，少的可兑成银元，再少的直接提串好的铜钱回去，我可叫账房带你们到仓库里盘点钱去。

  叔公说完即去通知账房先生，宿舍里在这时可像是炸开了的锅，叽叽喳喳吵得不可开交，串钱多的满心欢喜，估摸着有几千串能兑多少银元。次多的有千多串，心里一重欢喜一重悔，少的只有几百串，特别是最少的只有几十串，还不是因为自己把串好了的钱，为方便偷出去玩都花掉了。有人兴高采烈，欢欣鼓舞，有人沉默不语，暗自悲伤，有人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原以为是替叔公干活而奸雄鬼计，殊不知干活是为了自己赚钱。后悔当初不听叔公的话，明明金山银山摆在自己面前，快快活活都不知赚（串），更何况要出力流汗去赚辛苦钱。无可奈何 ，只怨自己，这就是: 不怨天，不怨地，只怨自己唔争气；不怨鬼，不怨人，只怨自家唔精神。尤其想着明天就要回乡，回到乡里如何面对父老乡亲？想到一年来的所作所为，怎么对得起老叔公的恩情？越想越怕，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但尽管怎么想，明天登船回家是铁定了的。

  经过十几天颠簸，老叔公带着这帮后生终于回到了唐山。回到后见着亲人的情景，为节省篇幅在此不再叙述，各位看官可想而知。

  过了大年，又是正月。老叔公面对这帮后生说:今年番背我的庄园和企业需要整顿改组，不需要那么多人，我只带你们中的三个人过番，当然是串钱较多的那三个，其余的等我过去后需要时再另行通知，你们在家好自为之吧。

          后记

    老叔公前年回来有两个目的:一是久别故乡，回家看看，更重要的是要在家乡寻觅接班人，通过对这帮后生的暗中考察而择优录取。老叔公在番背娶妻，但只生了三个女儿，没有儿子，大两个女儿已嫁番背华侨大户人家，家中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儿。选中的三个后生中，其中一个相貌美俊、有文化、精明能干的招为女婿，继承万贯家业，另两个中一个能划会算，老实忠厚的接班账房总务，第三个是踏实肯干，忠心耿耿的作为庄园企业管理。过番后老叔公通过手把手的培训，各自按部就班。

  叔公在年过花甲后，看着自己家业的不断发展壮大，又有妥当的接班人，心里着实高兴，逐渐退居二线，含饴弄孙，安度晚年。

    除这三个后生隔三差五回唐山看望家人外，老叔公再也没回过唐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