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守家门,兵卫国门。谨以此文致敬风雨七十载里守卫着我们安宁生活的边防将士们。——题记
老公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屋子,在确定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后方才退出了屋外,将门轻轻的锁好,最后用拇指沿着门锁的轮廓轻轻的反复摩挲着。
我默默的等在一旁,看老公和这个他住了三年的地方告别。老公虽然是学理工科出身的,但感情却十分的细腻。
“走吧。”老公轻声说,提起了放在门外的两只行李箱,那里装着老公所有的东西。
“我帮你拿一个吧。”我对老公说。
老公报以一个温暖的微笑:“不用了,很轻。”
确实,老公的生活一直很简单,两个箱子装的松松散散的。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来到了我们的新居,准确的说,是老公的新居。五年前我在朋友的建议下,用光了自己的积蓄,又问家里借了些钱,付了首付买下了二环外的这座房子。第二年,房价就开始飞速的飙升,如今这里的房价已经翻了一番。
交房之后,简单地装修了一下,我自己住了进来,也就是这个时候,我认识了老公。我想,这是个能给我带来好运的房子。
一开始,没有人看好我们——老公年纪比我小三岁,更为重要的是,他来自一个偏远的三线小城市。很多人都建议我应该找条件更好一些的,但是我看到了他身上许多优秀的品质——真诚,努力,有责任心。这些东西让我感觉很踏实。最终我坚持跟他走了下来,在见过我的父母之后,老公也用他的实际行动让我的父母同意了我俩的关系。上一周,我们领了结婚证,于是老公从他租的房子搬了出来。
打开家门,我养的金毛犬毛毛兴奋的摇着尾巴冲到门口来迎接我们。我摸摸毛毛的头,走进家门,从鞋柜中取出拖鞋,也帮老公拿了一双,老公把行李箱提进门内,自己却依旧站在门外。
我冲他扬了扬眉毛,问他怎么不进来。
老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存折,双手递上前来,一脸严肃的说:“老婆,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受了很多委屈,但是你放心,从今天起,我会加倍努力工作赚钱,这是我这几年的存款,之前我的工资大部分都寄给家里了,所以不多,我爸妈说以后不用给他们寄钱了,他们自己的退休工资够花了,家里也什么都不缺,所以今后我的工资都给你,帮你一起还房贷,给你买衣服,让你过的更好,我……我就留一点够自己吃饭就行了。”
看着老公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强忍住笑意,也假装正色的问他:“那你吃的多吗?”
老公连连摇头,小心翼翼的回答:“不多,不多,以后还能再少吃一点。”
说完这句,我俩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上前一步把老公拉进了屋里,然后钻进他的怀里,老公也温柔的回抱住我。我喜欢老公在我面前单纯的像个大孩子的样子,也喜欢我们俩之间的种种默契。
“能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幸福,你以后不要胡思乱想了,以后我们一起努力,一起过的更好。”我靠着老公的胸膛,听着他坚实有力的心跳。
“咕……”
老公的肚子抢先一步回应了我。
我笑着脱开老公的怀抱,轻轻锤了老公胸口一下,老公也不好意思的憨憨一笑。
今天帮老公搬家让我俩忙了一天,没有好好吃饭,而且两人心里都满怀着对即将开始的新婚生活的喜悦而忽略了饥饿。到这会儿,才终于感到腹中空空如也。
“我们庆祝一下,吃顿大餐吧。出去吃还是叫外卖?”老公问我。
“外卖吧。”我们两人此时都有点累的不想动了,而且,我的心里还惦记着一件事。
“那就点你最爱吃的火锅?”
“赞成!”
老公拿手机下单之后,说:“趁这会儿先把我的东西归置一下吧。”
“地方都给你腾出来了,你自己放吧,我呢……”我冲老公狡黠的一笑,打开了一个行李箱,从里面找出一个绿色封皮的厚厚的本子,拿在手里冲着老公晃了晃,“我要先看这个。”
这是今天我在帮老公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的日记本。
“啊,真的要看吗?”老公一脸难为情的说。
“当然,你答应我搬完家就给我看的。”我对老公的过去充满了好奇。
“好吧,”老公妥协了,“那我陪你一起看。”
夕阳在一点一点的落下,原本洒在屋内的金色的光渐渐地褪去,我打开灯,和老公一起窝进沙发里看他写的日记,毛毛懒懒的卧在我的脚边。日记上面记录着老公来到这座城市工作以来的点点滴滴,我们一起重温着往日的时光。在老公的日记里,记录了一个叫“老锁”的人,渐渐地,我竟被这个人物深深吸引住了,甚至到后来,我迫不及待的要翻到那些记录着跟老锁相关的片段来读。这个人物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并且让我受到了心灵上的触动。在征得老公的同意之后,我把相关的内容进行了梳理并摘录了下来。
2016年7月15日 多云
在一个藏在一条又窄又深的小巷子里的家属院中,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房子,离公司两站路,家具齐全,随时可以入住,经过我的软磨硬泡,房东又减了一百块钱的房租。对我来说是很理想的地方了,唯一的美中不足也许就是没有电梯,不过每天爬七楼对一个刚过二十五岁的小伙子来讲完全不是困难,权当是锻炼身体了吧。给父母打了电话告知我已安顿妥当,并且拜托他们把我的被褥和衣物寄过来。想想自己就要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开始闯荡了,不禁对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充满了向往与期待,今后的工作和生活里会有更多更大的困难和挑战在等着我,但是既然是自己执意要辞掉老家的工作来这里发展,就拼命努力吧,不要让以后的自己后悔此时的决定,加油!
2016年7月19日 晴
在大院门口,有一个六十岁左右的锁匠,摆了一个配钥匙开锁的摊子:一张自制的木桌上面支着一个铁架,铁架上挂满了各种锁和钥匙。支架前铺着一张桌垫作为锁匠的工作区,那桌垫和锁匠的皮肤一样黝黑发亮,但是相比之下,桌垫要光滑平整许多。老人虽然皮肤黑,却并不给人邋遢脏乱的感觉,他身上的衣服朴素而老旧,但是很整洁,就像他一头短而硬的银发一般整洁。老人的身子看上去结实英朗,看不到一点老年人伛偻的样子,可惜似乎跛了一条腿。
我听看门的陈大爷找他聊天的时候叫他老锁,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姓锁。
2016年7月22日 雨
今天来单位加班了,在这家大型的建筑设计院里,工作节奏和项目难度完全是之前不能比的,我发现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还好带我的师傅十分认真负责,我不懂的地方他会很耐心的教我,从心里感到幸运和感激。
下了一天的雨,回家的时候院子前的那条小巷子的路面满是积水和泥泞。原本就鲜有人来往的小巷今天更显得冷清。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见到老锁,回到了院子口才惊讶的发现,他今天竟然还是出摊了,桌边支着一把很旧的伞,雨水顺着雨伞像线一样落到地上,老锁坐在伞下,聚精会神的摆弄着手里的一把挂锁。
2016年10月23日 晴
院子门口的小巷扩建工作终于完成了,打通了和相邻街道的路口,路面扩宽了,原来的黄土路也铺成了水泥路。这一下来来往往通过小巷的人立马多了起来,偶尔还有小汽车驶过。下班回来的时候看到路边聚集了许多小商贩,他们在地上铺上一张塑料布,有的上面摆上蔬菜水果,有的摆着手机配件,还有的摆着日常百货,摊主们则在摊旁放一个小马扎,坐在上面吆喝叫卖着。不时有人在这些摊贩前驻足,挑拣商品,讨价还价。
在这一派热闹的景象里,老锁的摊子显得格外冷清,冷清的格格不入。但是老锁似乎也不以为意,依然埋首忙着捣鼓手上的活计——无论何时见到他,他似乎都是这么一个姿势。
2016年11月11日 晴
连续多日的阴雨之后,天终于放晴了。
今天是“双十一”,我一边盘算着要给老家的父母在网上买点什么东西,一边走出了大院门口。
小巷里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卖早点的摊子上炸油条油饼的香味儿飘散在空气里,这一切都充满了市井生活的烟火气儿,平凡而让人喜悦。就连老锁此时也终于放下了手上的活计,眯着眼睛,抽着一支香烟,享受着此刻的时光。这个时候天气还不算太冷,阳光温暖和煦,照在老锁摊上的那些挂锁和钥匙上,反射着点点光亮。
就在我将要经过老锁的摊位的一瞬间,老锁猛的抄起桌上的一把小挂锁,抬手用力一掷,那把挂锁就像一颗闪着光的子弹一般,迅速的向外飞出,击中了三米开外一个正疾步而走的年轻男子的膝盖。那男子一下子倒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不停地咒骂着。
老锁起身,直直的盯着倒在地上的男子,拖着那条跛了的腿,经过目瞪口呆的我面前,也穿过周围人群投来的惊讶的目光,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
待走到那男子身边时,老锁开口说到:“小伙子年纪轻轻,手脚健全的,干点啥正经行当不好,要在这干见不得人的事儿。”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老锁说这么长的话,老锁的声音不大,但是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让人不可反抗的威严。
听了老锁的话,方才还恶狠狠地瞪着老锁,嘴里恶毒的咒骂着的男青年像是蔫了一样,安静的闭上了嘴巴。
老锁缓缓的在男青年身边蹲下来,伸手向他的外衣探去。那男青年见状突然回过神来,一边大叫着“你要干什么”,一边急忙伸手来护。老锁不理他,一只大手像铁钳一样,将那男青年的双手紧紧攫住,痛的那男青年直叫唤,老锁冷静的用另一只手从那男青年的上衣口袋中拿出一个钱包。
这时,在围观的人群里响起一个尖锐的女声:
“呀,我的钱包。”
我急着赶去单位加班,后面的事情就不太清楚了。
此事之后,老锁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在我心里有了几分江湖侠隐的色彩。
2017年3月1日 晴
年前的一个项目突然加快了进度,没等初七过完我就从老家赶回来了。
过年的时候,城里冷冷清清的,街道两旁的树枝光秃秃的,大部分的店铺都还关着门,平日里一直拥堵的大街此刻只有稀稀拉拉的车辆快速驶过,平时挤满了人的地铁和公交上,此刻也都空荡荡的。一直到了那条熟悉的巷子口,却发现在空荡荡的巷子深处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一刻竟感觉有一股暖流从心中流过。
当我拖着行李箱经过老锁身边的时候,老锁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当我和他目光相接的一瞬间,我才发现在黝黑的皮肤的映衬下,老锁的眼睛显得特别鲜白明亮。
老锁穿着一件崭新的棉袄。我冲他点了点头,道了声“新年好”。
老锁也点点头,低沉的回了句“年好”算作应答,便又低下头去捣鼓他的锁了。
这是我和老锁的第一次正面接触。
2017年3月20日 晴
今天实在是有惊无险的一天!
按预定今早要直接去甲方单位开方案报告会,原本的汇报人因为急事而委任我代为汇报。昨天晚上我将方案册带回家中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并且连夜修改汇报PPT.
也许是心情太过紧张和激动,一出门我才发现装有汇报PPT的U盘落在了家里。回身开门却无论如何也拧不动钥匙,我心里一急,手上一用力,结果只听“咯噔”一声,钥匙被我拧断了,半截卡在了门锁里。
我心里也随之“咯噔”一声,感觉全身血液冰冷,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一片漆黑。
等我稍稍回过神来,立马想到了老锁,急忙跑到院门口,看到老锁一如往常的埋头在捣鼓着手上的锁子,我的眼前又出现了一许光亮。
我赶忙走上去,问老锁:“师傅,我把钥匙拧断卡在门锁里了,您能给帮忙开一下么?”
老锁放下手上的活计,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说:“得去看看。”
我忙说:“行。”
老锁缓缓的点点头,拿起放在桌脚旁的工具箱站起身来对我说:“走。”
现在想想我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独自一人在外乡闯荡,听多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问了老锁一句特别不该问的话:
“您这在公安局备案了吗?”
老锁又一次抬头看我,这次他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秒,我看着他那对特别白而明亮的眼睛,里面藏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但是这种情绪一闪而过,像是在一片平静的湖面上偶然被风吹起的微小涟漪。
老锁没说话,放下了工具箱,又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方才放下的活计,接着捣鼓了起来,任凭我再说什么他都无动于衷。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知道这样僵着也无济于事,只好转身回到院子里,拿出手机在网上寻找上门开锁的服务。
打了几个电话之后我彻底绝望了,要么说处理不了,能处理的赶过来最快也要一个小时,时间上无论如何来不及了。
不得已,我再度返回老锁的摊子边,诚恳的说:“师傅,对不起。我刚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自己在这住着,啥事儿都得留个心眼。我一会儿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但是我把会议要用的东西落在家里了,我这会儿真的特别着急,我要是误了这次会议,我工作就保不住了。您给帮帮忙好吗?”
讲到最后,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老锁再一次抬头看了我一眼,这次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拿了工具箱站起来,抬了抬手,意思是“走”。
上楼的时候,我走在前头,老锁跟在后面,他一手提着工具箱,一手扶着扶手,一步一步向上爬着楼梯。
我回头看见老锁吃力的样子,于心不忍,问到:“师傅,要不我帮您拿东西吧?”
老锁依然只是抬了抬手示意我继续走。
等到了我家门口,已经有豆大的汗珠从老锁额角流下,流进他脸上深深的沟壑中。
老锁用手背擦了一下汗,把工具箱放到地上,拿出一支小手电筒照着门锁,仔细的查看起来。
“怎么样,师傅,能行吗?”我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老锁此时简直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老锁点了点头。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
老锁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把小锤子,将手电筒叼在嘴里,把手空出来,左手按住门锁,右手拿着小锤子在锁缝上轻轻敲打了几下。
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老锁的手指又粗又短,左手更是缺了无名指和小指,两根断指在手掌边缘留下了两截凸出的肉瘤。
老锁放下锤子,拿起一根很细的带弯钩的钢丝,轻轻地插到锁孔中,稍微扭了几下之后,用力一勾,将断在锁孔里的半截钥匙勾了出来。
“还有钥匙吗?”老锁问我。
我在公司放了一把备用钥匙,但现在去取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
“没了。”我回答。
老锁点点头。又从工具箱里取出几样工具开起锁来。
“有时间换把锁吧,这锁旧了,拔钥匙的时候如果没回正锁芯就会卡住,再开就不好开了。”随着老锁的话音落下,门锁“咔”的一声被打开了。
“谢谢,谢谢师傅。”我不停地向老锁弯腰致谢。
老锁一边将工具收进箱子里一边说:“干我们这行的啊,心里头敞亮,比什么备案都强。”
我羞愧的不能言语。
等老锁将工具都收拾好后,我赶忙问:“师傅,您这开锁多少钱?”
老锁伸出左手仅存的两根长指。
我心想,二百还好,虽然比网上找的贵了一点但毕竟是解了我燃眉之急,要不我的损失更大。
“二十。”老锁说到。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您这能扫码支付吗?”
老锁摆了摆他的大手:“我搞不懂现在这玩意儿,你要这会儿没现金就啥时候有了再给。”说完老锁提起工具箱转身就要下楼。
“有呢有呢,师傅您稍等。”我连忙叫住老锁,从包里拿出五十元递给他,“师傅您也别找了,您看您这跑上来一趟也不容易,多的您拿着买两包烟抽。”
老锁接过我手上的钱,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沓零钱,用左手食指蘸了下舌头,点出三张十元的塞到我手上。
“多少就是多少。”说完,老锁又一次扶着扶手,一步一步的下楼去了。
今天的汇报非常成功。原本上台之前我心里还是特别的紧张,但一想到早上老锁站在楼梯上,抬抬手的样子,就仿佛听见他对我说:“走”,心里竟充满了自信。
2017年4月18日 晴
今天难得的能准时下班了,到院子口看到老锁还没收摊,我走上前去,给老锁递根烟。自从上次的事儿之后,我心里对老锁就有了种亲近感,只要下班见他没收摊,就要跟他一起抽根烟再回家。
我其实很想听老锁讲讲关于他的事,他身上一定有很多故事,我的直觉这么告诉我。
但是老锁很少说话,偶尔他会用手捶捶自己那条跛了的腿,自言自语般的低声说:“要变天了。”
既然老锁不说,我也不就不说什么,很多时候我们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默默的抽完一根烟。
老锁就是这么一个人,你以为他是块沉默而冰冷的石头,但是靠近了才发现他是块有温度的玉,你在他身边,什么都不说,就觉得很安稳,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抽根烟,就觉得很好。
但是今天老锁却开口了:“小伙子前阵子挺忙?”
我点点头回答:“是啊,工作比较多。”
老锁吐出一口烟说:“再忙别忘了多回家看看。”
听老锁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自过年之后自己一直忙着工作,几乎没怎么跟家里联系。
“好嘞。”我也吐出一口烟,回答道。
看到这里,门铃响了,我们点的外卖送到了。
我不情愿的合上日记本。
老公去开门,我则到厨房端出电磁炉和锅。等我出来的时候,老公已经将菜摆好了。
“来点啤酒?”在把汤料倒进锅中之后,我问老公。
“嗯,来点。”
我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给老公倒进玻璃杯里,金黄的液体上面覆盖着一层诱人的白色泡沫。
我给自己倒了橙汁后在老公对面坐下。
“你说,要是那天老锁没有给你开锁,会怎样?”
老公耸耸肩,撇了撇嘴说:“也许那天我们的汇报就变得很糟糕,我们公司就失去跟你们合作的机会,咱俩也就不会有后面的发展了,更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吃火锅了。”
“确实,本来我们更倾向另一家更有实力的设计院的,但是那天你的汇报非常的有……”我在脑海里选择了下措辞,“非常的有诚意,最后领导改变了主意,选择了你们设计院。”
“这么看来真是不可思议,一个好似跟我的人生毫无关系的人,竟然改变了我的命运。”老公感叹到。
锅开了,火红的汤底翻滚着,浓香的气味弥漫着整个屋子。
老公举起酒杯,“来,为我们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干一杯。”
我拿起杯子,玻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老公涮了一片肉夹到我碗里。
“后来呢,老锁怎么样了,我去你那里的时候怎么从来没见过他。”我顾不上吃肉,忍不住问到。
“嗯,前年冬天,也就是咱俩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我不是出了一次差么?”
我点点头,示意老公接着讲。
“那次出差回来之后,就再没见过老锁了。后来的事儿,我也是听看门的陈大爷给我说的。我问陈大爷老锁去哪了,陈大爷告诉我在我出差的时候,城管来这片检查,起了点摩擦,把老锁的摊子收了。”
“啊?”我皱皱眉,不无遗憾的感叹。
“其实人家也没真想收他摊子,跟人认个错,讲两句好话也就过去了。但是老锁之前当过兵,边防上下来的,性子犟,不肯服软,没办法,人家只好把他的摊子收了。”
“老锁当过兵啊,难怪呢。”
“嗯,陈大爷给我说他那两根指头,还有那条跛了的腿,都是当兵时候受的伤。”
“他打过仗吗?”
老公笑了一下,旋即正色的说:“你跟我当时的反应一样,我也这么问过陈大爷,陈大爷说那他就不知道了,老锁也没说过,但是当兵的,总归是有危险的,也许是跟某个不法团伙发生武装冲突,也许是执行某个特殊任务的时候受伤的吧。”
我轻轻地点点头,想到了老公今天出门时候的动作。
“今天走的时候,你是在跟老锁告别吗?”
“嗯,”老公轻声的说,眼神中有些落寞,“我听了老锁的建议,换了新的门锁,今天走的时候我就想,也许下一个房客会把它再换掉,或者也许某天它也会变旧生锈,但是在那之前,它都会默默的守护着这个屋子的安全。”
我低下头不再说话,看着桌子中央翻腾着的火锅和满桌的菜肴陷入了沉思。
对我们这代人来讲,无疑是幸运的,我们不用担忧会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科技飞速发展让我们坐在家里就能吃到各种美食佳肴,买到全国甚至海外的特产,我们可以到世界各地去饱览美景,我们谈论着房价和明星八卦。战争,国防,军人之类的字眼,则变成了历史书上一段段干涩的文字或者新闻、网络上的一段报导。
在得知老锁的事情之后,我却深刻的体会到了一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我们今日的生活,正是由这群我们并不怎么熟悉的人为我们守卫着。
那天晚上我和老公把一切都收拾好,已经快十一点了。但是我却毫无睡意,我让老公陪我出去走走。
初夏的夜晚,凉爽宜人,老公牵着毛毛,我则挽着老公的手臂。
“你说,老锁摊子被收了,以后的生活会不会有什么困难啊?”我有些担忧的问老公。
老公转过头,轻轻吻了一下我的额角说:“那倒不会啦,像老锁这种退伍老兵,国家都有补贴的。而且听陈大爷说,老锁有个儿子在北京一家大公司工作,也很孝顺,每月都给老锁打一笔生活费,就是平时工作太忙很少回家。”
“那老锁为什么还要摆个摊子啊。”我有些不解。
“这个嘛,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老公的声音里包含着一种温柔的笑意。
走着走着我们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广场。
傍晚的时候会有各色各样的人在这个广场上锻炼,但这会儿人们都已回到自己家中安然入睡了。老公解开了毛毛的项圈,我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一人一犬互相追逐嬉闹着。也许过几年,我想,会有另一个小小的身影加入到他们当中,那是我们的孩子,他,或者是她,会在我和老公的呵护下健康,快乐的成长。
几盏零星的街灯还在亮着,似乎是在静静地守护着夜晚的城市。
晚安,住在城里的人们。
也祝你们好梦,守在远方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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