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马儿

  手一扭，嗡嗡响，呼啦一声，从狭窄的街头穿梭而过，颇有侠士风范。我一直觉得，要是古代的游侠穿越到现代，一定会选择的就是电马儿或者摩托车，所以那么多西部片的牛仔才揣起一把火枪，骑着一辆摩托，留下青烟，写着爷孤独得帅爆几个字。

  我对电马儿有独有的好感。一直觉得外卖给配送员起名叫“骑士”特别有讲究，是现实主义下的浪漫色彩。有感觉。

  这件事要从小时候说起。我三岁到成都，老爸没车，只有一辆电马儿，带着我东跑西跑，整个成都的影像是我用电马儿的视角记录的。电马儿分很多种，有的细窄苗条，是电马儿中的女性，有点粗大笨拙，但是耐用，是电马儿中的糙汉，我爸是糙汉，我一直觉得他那辆红色的电马儿是成都市最靓的一只。

  小学时期，我很讨厌上学，尤其是星期天下午七点（记不太清）  ，到学校就要交作业还要上晚自习，简直是地狱，同学们朝我笑，我觉得他们在向我索命：作业拿来。

  所以，我格外珍惜电马儿上的时光。我舍不得睡觉，身子故意会往后倾，我一度以为身体往后倾会让电马儿受到一点拖累会跑的更慢。电马儿是无情的马，十几分钟就能把我送到学校。

  放学则相反，放学时别人家的孩子上了小轿车，我则独独在约定的地点等待父亲和那个红闪闪的电马儿出现，老远我就能分辨出哪个是我的那一匹。我一坐上去，电马儿行驶起来，扑面的风，让我觉得我在天堂呼吸纯氧。这个时候就要学会享受了，要仰面享受微风，最好能睡觉，因为我很想快点到家，所以路途很漫长。——睡觉也有技巧，要保持一定的平衡，身体要正正直直的，后来想起我能活到现在已是万幸。我活过的轨迹，是口水流在我爸肩膀上的印记。

  小学时候中二病盛行，我自己构建的世界观中，我是救世主，这个世界被一个叫黑暗大王的统治着，会魔法的人被杀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魔法者就必须藏匿起来，我就是其中一员。电马儿行驶过程中，你如果把视线聚焦到手上，并且离自己的眼大概70cm左右，周围的风景将呈现出极速飞跃的感觉，我就把我的意识传输到手上，用左手扮救世主，用右手扮黑暗大王，常打得不可开交。这样的打斗往往还会持续很久，是分集进行的。甚至到了学校了，半夜睡了，还会在被子里打斗，直到救世主累了，黑暗大王也想遁入黑暗了，才放过我的大脑。

  电马儿对我还有种特殊的情感，在我独立意识觉醒之后，我逐渐意识到，电马儿象征的不如汽车象征的好。因为大家都在谈论买什么轿车，但从来不谈论买什么马儿，我很纳闷，我爸告诉我，有钱买车不买马。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电马儿原来不是最好的马儿。

  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为我们家那辆红色的电马儿感到自卑，我觉得他就长了一副委屈的脸，我爸有一次还撞了，脸上的灯坏了一边，更像是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娃，我一直避免身边的同学发现他，常常叫我爸跑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等我。我爸问：“你就不能在正门等我吗？”

  我说：“电马儿要停在马厩里。”

  我爸掉过几个电马儿，掉了我爸会很懊恼，那种懊恼不是说到底值几个钱，而是一种情感式的懊恼，他会说都用了好久了，用都用顺手了，掉了多不好。

  至于现在坐车，吹来的微风早跟当时风味道不一样了。

  后来电马儿被丢掉，再也没有电马儿了，现在坐车坐地铁，无论是什么交通工具再也没有像电马儿那样具体可感充满拟人化的色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