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把她永远留在春天里

她是我的妈妈，一位健硕勤劳的妇人

弯着腰，半个身子埋在肆意生长的瓜菜中

两条结实的腿稳稳地承接着土地

似乎她也是大地孕育出来的果实

即使是傍晚六点以后，夏日储蓄一天的热量

也足以令她汗流浃背，背部的汗晕开

像一头牛

嘴唇干涸，正如暴晒了一天龟裂的土地

汗早已失去盐分，不小心流进眼睛里

眼睛凝视着精心呵护的瓜菜

像是一种让它们快点长大的魔法

她的确会魔法

把荒地变成果实累累的菜园

新鲜采摘的蔬菜，马上变成可口的菜肴

在那个热气腾腾的小厨房里辗转

夏天的高温加上燃烧的锅炉排放的热量

令她再次身陷难以逃脱的火焰山

蚊子却更放纵了

还没轮到我们开吃，它们就先饱餐一顿

上半身忙乱地洗菜、切菜、炒菜

下半身不时提防蚊子

稍不留神被咬了几个包

就熟练地提起脚尖用脚趾挠

油烟中的白炽灯愈发昏暗

唯一的座扇吹出来的风竟然变成热风

这时，她会把风扇也关掉

汗水就来得更猛烈

终于端上来做好的一道道菜肴

她的脸颊两旁总会挂着几滴汗

红扑扑的脸吸满油，发丝粘成几串

简单用纸巾地擦一擦汗，就坐下来吃饭

即使坐在最凉快的位置，汗流不止

汗珠从鼻尖冒出来，晶莹剔透

所以，我想把她永远留在春天里

她的皮肤就不会晒得这么黑，汗没有那么多

可以看到她干劲十足地开垦荒地

在湿润的土壤上充满希望地播种

为瓜藤笨拙地搭起歪歪斜斜的棚

回来后满心欢喜地跟我说哪个瓜大了一点

哪种菜长得很快

因为是在热量充足的地区，春天就有收成

有时是矮小的紫色茄子

有时是青嫩、有虫子蛀痕的番薯叶

有时是吃起来缺少糖分的玉米

虽然不如外面买的长得好看的蔬菜

但是胜在新鲜，加上她的巧手

平时不爱吃蔬菜的父亲也赞赏有加

做饭时蚊子还没那么多

清爽的天气还不至于动用风扇

她终于可以像电视里的厨师一样

在舒适的环境里行云流水般做出精致的料理

所以，我想把她留在春天里

留在我还没出生的春天里

站在春色中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女

她的皮肤还是那么紧致，没有皱纹

她的头发没有因为产后缺少营养而稀疏

她的身材还没走样，黑眼圈也没有这么深

那时的她还很注重自己的外表

隔天洗头一次，是个清爽的少女

不会穿有污渍和皱巴巴的衣服

还不知道何为责任

还不知道如何养育孩子

还不知道一天到晚要为家务操劳

远离一切的肮脏和苦累

脸上只有那永远纯粹和自由的笑容

她粲然一笑

春天里的花就开了

因为她就是我的春天

我永远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