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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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正切菜的时候，不知是哪个楼栋，也不知是哪个房间里的小孩子发出了悠长而又烦躁的大喊声，我知道这是“起床气”。

成年人大多没有起床气，如果有的话，那只能说你还没长大，还小着呢。我个人认为起床气是独属于孩子的，酣眠是孩子成长的需要，屡屡被打破，怎能不生气？

也不是所有孩子都有起床气的，有些孩子睡不好不开心，但不一定会发泄怨气。据我观察那种有起床气的孩子，一般在家里很受宠爱，或是极具个性。生气是有代价的，什么样的人会经常生气，要么无惧，要么无所谓。

小时候，虽是放暑假，对我来说也并没有懒觉可睡的。爸爸妈妈要出门干农活儿，家里也还有家务事需要做，扫地、洗衣服这些是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出门前，妈妈会叫我起床，她并不会来床前叫我，她只在院子里叫，因此那叫声比在床前叫更响更亮。我已经醒了，但是总也睁不开眼睛，眼前似乎有很耀目的光亮，而这光亮刺得眼睛很痛，拼命想睁眼，却总也睁不开。那种感觉很像梦魇时的自己，拼命想醒来，却总也醒不来。一翻挣扎之后，眼睛还是睁开了，眼皮好累，也许还肿着吧。就那样强行爬起来，虽然很想睡，但我知道不能再睡。我不会生气，也不会反抗，我不能有起床气，因为爸爸妈妈趁着露水摘棉花去了。

屋后的胖三妹妹就不一样，她每天早上都要发泄自己的起床气。胖三妹妹是家里的老三，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上学的时候，每天早上我都可以听到她在家里哭喊，衣服不合适啦，饭不好吃啦。其实这些都是找事儿，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她没有睡好，她只是想办法发泄这股起床气。我家的后门正对着胖三妹妹家前门，爸爸有时会牵着小牛走后门去吃草，听到胖三妹妹在家里哭喊时，爸爸会开玩笑说：“胖三儿，哪天你早上起来不哭了，我就把这头小牛送给你！”爸爸是下了大赌注了，但胖三妹妹才不管这些呢，该哭还是哭，她肯定在想，难道小牛会比睡觉还重要？是的，对小孩子来说，应该没有什么比睡觉更重要了。睡好觉的小婴儿醒来后，会自己躺在那里，嘴里咬着小指头，对着你咯咯地笑，多么美好的画面。

今天是暑假前的最后一天上学日，早已经考完试的孩子们已经放松了，却被妈妈催着快些起床去参加学校里的散学典礼。那一声悠长而烦躁的叫喊声，喊出的是压抑、痛苦和烦恼。我不知道全中国有多少孩子早上起床能像睡好觉的小婴儿那般惬意温柔，私忖应是凤毛麟角。喊出来的，发泄出来的，虽不值得鼓励，但从另一个角度看，那些没有喊出来的 ，发泄出来的，难道不更让人担心？

我们中国哲学讲究“天人合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自然规律，但现代文明却打破了这一规律。电灯的发明，让人日未出而作，日已落尚不得息。睡好觉，对人们来说已经是一件很奢侈，也很难得的事情了。我们的孩子们从小困于睡眠不足，小小的年纪就开始学知识，学文化，为建设祖国做准备。反观一些古人，比如大诗人杜甫“忆年十五心尚孩，健如黄犊走复来。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上树能千回。”（《百忧集行》）十五岁的时候，杜甫还在爬树摘枣，更让人羡慕的是，他健如黄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