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很难知道人的一生会度过多少个夏天。总之,很多就是了。
同样地,我们大抵也很难知晓人这一生度过的哪个夏天最是长久,或漫长。我想,之于我身边的大多数,多半会是 18 岁的这一个。
自然,无论是多,或是长,都是个虚指。它们既不说明究竟多少才是多,或者,多长才是长。
当我在时间一点点地流走,伴随着报纸、广播、微信朋友圈、以及早晨上学坐地铁时的“考生优先安检通道”的不带数字的倒计时中,显然,我会开始想到明年的自己。
然而我却无从想起。
事实上,这些事情本来便是不需要我去作什么想法的;因为,无论你、我、我们怎么样,这些日子就像是历史的一部分,像是历史中无数我们熟悉的更替变换一样,自然而然地发生着,变化着。三年是一个单位,也或许是六年,甚至更广泛些的十二年——它们全然只是用来作为一种衡量的,而不带有什么色彩。
也许对于我们而言,这样的三年有多么重要;可对于这三年而言,我们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份子而已。就像是流水线上只自动走完一个流程来回的产品;又像是信使 RNA 上接连有序通过的一个又一个核糖体;而更像是历史的车轮支持的环线车上只搭载一次单程的货物或乘客。
每年如此,在这个夏天的特殊的日子里滚动一周。明年的这个时刻,显然我已经早早走出了考场,回到了家,或许已经睡着了,又或许还久久不愿躺下。但我知道的是,我已然从这个车轮上卸下,转而投身到了新的一枚车轮的滚动之中。
这样的情景会让我想起许多事情。
我会想起社团,和“我的”模拟联合国社团。这一年的一茬人员,或是一年的一届“领导”,同样每到此刻这样的时节,总归要完成它们的换代。——无论如何,也要更替下去。社团必然地被交到下一届负责人的手中,无论那个人是否真的能够使你“满意”。宛如是,那不断制造氨基酸的核糖体,或是在夏天的车轮中辗转的你、我、他、与他们。
只是,这区别在于,细胞里的运转是那样精密,无暇,而自然且令人艳羡地进行着;而你、我与我们,却无从享受这样的过程。
我还会想起毕业生同学们不久前的最后一次食堂午饭,最后一次课间操,最后一次升旗,还有最后一天出现在学校——尽管那一天的我们并不在。
之所以会想起,是因为,我知道一年后的我,也会和他们一样。在夏天那个往复滚动的车轮上,被载向这个不能选择左右前后或者上下的目的地。以及,目的地后的那个远方。
或许如今看到的他们中的有些人不会再回来,有些人则很快就会不断地回来。我也会想起我自己,那个会不断地回来的自己。去重复一些声音,一些身影,还有一些熟悉的笑与歌。
其实,他们和我一样。我也和他们一样。
2017.6.8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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