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我

【引言】

在法律缺席的地方，就会有江湖。在看【少年的你】的时候，我脑海里反复回荡着这样一句话。

影片虽然最后像药神一样，也给出了政府立法的光明前景，但是，只要有法律条文在，校园霸凌事件就真的会戛然而止吗？就像周冬雨选择了小北一样，阳光再亮也有照不到的地方。

你经历过校园霸凌吗？你的角色是施暴者、被害者、还是旁观者呢？我想没有谁逃得过吧。

【正文】

01

我仍然十分清晰的记得那个可能是因为激素失调而浑身臃肿，动作总是那么不协调的胖子。他家里情况不好，他总是不洗澡，所以身上总会飘出一股臭臭的味道。我十分同情他，恰巧放学我们又是同路，所以我主动提出跟他一道走。我总是和他说说笑笑的，想尽可能对他好一些。当然，像同情这种感情，只有当你施舍的时候才会感到吧。

我相信那几个孩子也不是故意欺凌他，因为当他们嘲笑我大舌头的时候，我也会恶狠狠的骂他们臭傻逼。但是你要知道，一个自卑的人是不懂得还击的，所以这样单方面的侮辱就变成欺凌。

他们只是十二三岁的年少无知，但是，当他伸着一只手，很惨然的向我说“子龙救救我”的时候，我却扭头跑开了。我是一个读托尔斯泰的男孩儿，我不会打架，我不会暴力，我只能像拼命炸起羽毛的候鸟一样，能保证自己不成为猛禽的目标就阿弥陀佛。

还有一次他拉屎，被人撞见，没有擦就提了裤子，孩子们觉得好玩，轮流盯梢，于是他一天也没有擦屁股的时机。然而我也只是默默地趴在座位上读着童年，假装什么也听不见。现在想来，谁是十恶不赦的坏孩子呢？年少无知，不知深浅。

02

后来那个读托尔斯泰的文弱的小男孩儿上了高中，住了宿。你永远无法想象，在开学第一周，当同寝室的远郊区县的孩子，超起他们身边所能拿到的一切家伙，跑到院儿里跟人打群架的时候，我是多么的害怕。当他们在宿舍里夸耀自己打架的英勇场景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有打群架这一说，我害怕他们。

我害怕他们。如果之前他还能靠炸起自己羽毛的计量和猛禽们平起平坐，那么我现在真的就是一只被扔进猛兽笼子里的小绵羊了。有一天他们说要比赛马，于是我和其他几个男孩儿变成了马，我努力跑的最快，这样至少之后糟糕的事情就不会落到自己头上。我仍然清晰的记得，他们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口水溅得我满脸都是，他们说:“龙哥你真牛逼”，话里满是侮辱。最后他们给了我10块钱，说不能白当马给他们骑。要知道那是一个5块钱一顿盖饭，50块钱一周生活费的日子，10块钱对我来说真是不少。但是随后我做了一件直到现在我回想起来仍然为我这样做引以为傲的事情，我把10块钱扔在地上，我告诉他们我的尊严不止这点钱。晚自习过后，他们集体向我道歉了，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人格是一种力量。虽然在这之后仍有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却再没有这一次这么过分了。

我仍然清晰的记得，有一个周五的晚上，我独自骑车回家。那天的夕阳真好看，把整个天边的云彩都烧得火红火红。看着眼前美妙的景色，我在脑子里惨然的计算着，还有一个学期就可以分班分宿舍。高二之后，我和同届的几个大混分在了一起，我们成了同吃同住的兄弟，从此再也没有发生过欺凌的事件。

那段时间我给他们倒过洗脚水，也交过一次保护费，他们中有一个人很喜欢我的文章，每次语文考试发卷下来，都要我读给他听。其实，在他欺负我的时候，向我道歉的时候，和听我读文章的时候，我内心都有一种同情和诅咒交织的感情。因为那时候我已经清晰的看到他们这样混下去，以后的生活一定糟糕透顶，我同情这些小混混，也诅咒他们活该如此。

有一次我们一起走，墙头上平行走着一只猫，一个肌肉发达的单挑哥拎起板砖把猫拍到了墙根儿，他们笑，我也尴尬的跟着笑，那只猫怎么样了？我不知道，我救不了它。我想校园霸凌也是如此吧，荒诞的少年不知分寸的施暴只是因为好玩，旁观者冷眼侧目或者附和了了，只想着别轮到自己身上。

那次收保护费的事被人捅了，我还去做了证，写的证词因为文笔好，被教导主任赏识了一下。后来宿管也和我们说，什么事情还有国家呢，还有法律呢。我只是觉得这话很没用，国家和法律都那么缥缈，那么遥远，当一群肌肉发达的人要你做马，你读过再多的书，写得再好的文章，人格再有力量，那一刻你的内心也是荒芜的、顺从的、没有主见的。他们只是在我面前拿着甩棍互相打着玩，就足以把我这个拿着钢笔的人吓得脸色惨白。所以我真的很为自己说出我要尊严而不是十块钱那一席话感到骄傲，它让事情没有进一步向坏的方向发展，它让我现在能够毫不退缩的回忆过往，并且挺起胸膛。

后来听我的一个朋友说，有一次打车，正好开车的司机是那帮小混混其中的一个。我那股同情和诅咒混杂在一起的情绪又被调度了出来，只是这一次同情更多一些。

【写在后边】

夜深了，我要写的大概就是这样。另外还有一些事情，我也无需一一赘述，有别人的，也有我自己的。因为基本重点都写的差不多了，其他的事情写的太多，看着也乏味。但是经过今夜的梳理，确实回忆起不少校园霸凌的事情。

我是一个在帝都土生土长的孩子，这样的事情也见过这么多，我并不是有什么优越感，只是觉得天子脚下不好的事情总归还是少些。听一些外省市的朋友说过很多更过分的事情，因为只是耳闻，也没有必要添油加醋的转述了。

最后，特别想说的是，我最近也在看一本书，《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一本关于少女被性侵的小说。我想说的是，无论是校园霸凌，还是少年性侵的恶性事件，教育总是缺席的，没有人教过我们怎么面对欺凌，我们应该做什么，像谁求助，如何抵抗。也没有人普及过性知识，仿佛性是肮脏的，青少年不应该触碰，于是在面对性侵的时候也是手足无措的。教育缺席了，校园的监管缺席了，父母和家庭也缺席了，幼小的孩子一个人如何面对？处笔又想起《一个被称作它的孩子》，在恶性虐待儿童的事件中，邻居、社会等等也都缺席了。

要知道有很多的孩子都在面对很恐怖的事情，我们有必要也有能力在事情变坏之前做好预防。我的朋友圈里会有很多宝爸宝妈，希望让你们的孩子知道:你不可以被欺负，什么举动叫性侵，让孩子学会正确的保护自己，而不是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