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酒正酣，叶子芩看着手机屏幕闪动，对面的平总裁对着她不动声色地暗示，她打开微信，他发来：“晚上我去找你。”
叶子芩扫扫桌上的人，她邻座的邻座是舒淳，她隐秘的恋人。平总裁的旁边坐着自己的上司，总经理倪洪涛。
她回复平总：“不方便。”
平总看一眼手机，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跟舒淳认识两个月，因为业务拜访，舒淳是PT公司叶子芩业务对口负责人，一来一往，两个人发现对方都着急结婚，舒淳36岁，离异5年，急着找个合适的姑娘结婚生子。叶子芩31岁，大龄剩女，被亲妈催婚催得要窒息。
PT公司是国际大公司，业务遍布十几个国家，身为部门负责人，舒淳年薪可观。
两个人相识一周后，舒淳约叶子芩看电影，在幽暗的电影院，他拉起她的手。叶子芩没有来电的感觉，但也未挣脱他的手，都一把年纪了，还矫情个什么劲儿啊。舒淳的外形、身家都不错，性格还需了解。
就这样，两个奔着结婚去的人开始闪电恋爱。只不过，是秘密的。因为工作有牵扯，为避嫌。
总经理倪洪涛从总部北京飞来，叶子芩跟总经理一起去拜访平秦，平秦是PT的一把手，刚从欧洲考察回国。
在平秦宽大的会议室，叶子芩第一次见到他，他身材魁梧，大腹便便，养尊处优，做了很久领导，说话句句官腔。
叶子芩基本没说话，只负责礼貌倾听加微笑。两位老总谈了大约十分钟，平秦称有会议，叶子芩跟倪洪涛告辞离开。
这次见面毫无波澜。晚上十点，叶子芩收到陌生号码短信，对方称是平秦，约她单独见面。
叶子芩在房间来回踱步，不知如何是好。打给舒淳，拐弯抹角打听平秦，平秦是舒淳的顶头上司，听得出，舒淳对平秦敬畏有加。舒淳并未提供有价值信息。
叶子芩需要钱，非常需要钱，弟弟开车撞伤人要赔偿，要买房，PT这单业务谈下来，提成能拿十几万。
为了这单业务，叶子芩背上双肩包，单刀赴会。
到约定的地点，时间22：40，没看到平秦，叶子芩左右张望时，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彪形大汉走过来，“你是叶小姐吗，平总在那边，你跟我来。” 叶子芩紧张地跟着他，他把她领到一个街边的长椅上，椅子被高大的树木挡着，路人不注意看不到。平秦坐在那里，他对大汉挥挥手，大汉恭敬离开。叶子芩这才明白，大汉是平秦的保镖。
我一个弱女子，一个人来了，他一个大男人，还带着保镖。叶子芩一头黑线。坐在长椅上，刻意离平秦远一些。
闻到平秦身上一股酒气，他伸出手，欲拉叶子芩的手，她立刻站起来。
“你坐，你坐下。” 他说。“我今天一见你，就无法自拔，你的眼睛太迷人了...... ” 平秦五十几岁，他开始对叶子芩控诉自己老婆的“不好”。
叶子芩坐下又再次站起来，“平总，您喝多了，太晚了，有事白天说吧，我得回去了。” 她拔脚欲走。
“等等！你跟我走...... ” 他要她跟他去一家宾馆。
“平总，我不卖身。”叶子芩飞快拦住一辆出租车，跳上就逃了。
叶子芩跟舒淳在叶子芩住处附近的江边散步，两个人已经谈婚论嫁。叶子芩说，想把弟弟的事情处理完，选一个合适的房子按揭，明年带父母出国旅行。舒淳皱皱眉，“你的想法太多了，你都多大了？赶紧生孩子最要紧！”
叶子芩看着混浊的江水，心里的不悦像江里的浪花一样，一层一层荡漾开去。
她手机响，一看是平秦，叶子芩走开两步，接听。
对方说很快到她门口。请她速回。
“我门口，你知道我住哪？”
“这都不知道，我白混了，你赶紧回来，跟你谈合同。”
舒淳正在认真看手机上股票信息，完全没在意她的举动。
叶子芩看着他，他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仅此而已。我嫁他，只是为了结婚。
如果不是为了爱情，哪条路都一样。
“舒淳，你爱我吗？”
舒淳猛不丁被问，一楞，“爱情需要培养，我们早点结婚，生个孩子最要紧，我过了年37了，我同学的小孩都上初中了！”
“你是在找生育机器，不是找老婆吧？”
“不生孩子找老婆干嘛？”
叶子芩不想再继续这尬聊，“我有事回去了，你自己打车吧！” 说完头也不回跑了。
舒淳并没有追上来。
—
回家20分钟后，平秦的电话到，“开门！”
“有事楼下说，我下来。”叶子芩挂了电话开门打算下楼。
一开门，门外赫然站着平秦。
他一个闪身，钻进屋。
“我看到你跟我们公司舒淳在江边，我来半个小时了，你跟他很熟？”
“不是很熟，江边散步正好碰见了。”叶子芩不知为何要撒谎。
“你那，乖乖跟我，合同什么的，都是小事，我一个电话就搞定。还有，你要保护我，我这个位置，盯着我的人很多…… ”
叶子芩在自己的房子里，手脚忽然不晓得如何摆。潜规则这种事，就这么汹涌澎湃地，直接横在她跟前。
跟下属谈恋爱，被未婚夫的老板潜规则，叶子芩啊叶子芩，你的人生也会有如电影桥段的一天吗？她在心里自问。
平秦放下两瓶红酒，把叶子芩的单身公寓打量一番，“今天先来打个招呼，我就不留下了，过几天再找你。”
他转身离去。
估计他是来打探叶子芩的状况，在房间里没有看到男人物品。
叶子芩彻夜未眠，一会儿想，跟舒淳结婚，安心当家庭主妇生孩子；一会儿想，这个合同必须拿下，拿到提成解决好几个用钱的事；一会儿想，辞职吧，去他奶奶的合同，去他奶奶的潜规则……
隔了几天，倪洪涛请平秦吃饭，舒淳还有PT另外一个工程师、叶子芩都在。
倪洪涛为合作成功，对平秦极尽溢美之词，不停给平秦敬酒。舒淳和他同事毕恭毕敬地，也给平总敬酒，说着溜须拍马的话。
平秦被众人夸得飘飘的，他不经意地扫一眼叶子芩，叶子芩赶紧端起酒杯，“我敬平总一杯！”
“噢，美女敬我，为什么呢？”
叶子芩张口，却说不出恭维的话，她没有这个出厂设置。倪洪涛打圆场，“我们小叶不好意思说，祝平总精力旺盛，步步高升！”
“ 哈哈哈，我啊，精力特别旺盛。” 平秦说着话，眯着小眼睛瞅着叶子芩。叶子芩被他的眼神看得犹如吞下十只苍蝇，TMD，好像视觉上被他侮辱了。
“小叶，有对象没有，我们这小舒，小张，都是单身呢！” 平秦指指旁边的舒淳和张工程师。
舒淳嘿嘿笑，“我们哪配得上叶小姐，领导您说笑了！”
“真的不喜欢？” 平秦看着舒淳，停顿。
舒淳大声说：“向毛主席保证，不喜欢！”
叶子芩手上拿着红酒杯，胸中一万头草泥马飞奔，心里哗啦啦碎了一地的酒杯。
“你不喜欢，那我可就喜欢了，来，小叶，再喝一个！” 平秦端起酒杯。倪洪涛给叶子芩使眼色，示意她站起来。舒淳也跟着起哄。
舒淳的声音听起来很刺耳。
叶子芩忽地起立，给自己酒杯倒满，一口干了。
“第一杯，感谢平总赏识，我升值加薪就靠这个合同了！”
她站着，又给自己倒一杯。一口干了。
“第二杯，感谢舒经理，真实！坦白！”
她给自己倒第三杯，倪洪涛制止她，“大家开玩笑的，小叶别在意。”
叶子芩没有继续夺酒瓶子。心里已经抡起酒瓶子往对面几个男人砸过去。
很快大家散场。
叶子芩坐在自己家楼下的秋千上，晃。
舒淳来电，“抱歉啊，我看得出来平总喜欢你，我不得不那么说，我往上升就靠他一句话。我跟你说啊，你只要答应辞职生孩子，我们立马结婚。”
“谢谢，我向毛主席保证，我不喜欢你。我们结束。拜拜。”
在舒淳讲话时，平秦的号码拼命闪。
叶子芩不接，将手机静音。
脚下一蹬，秋千荡起来。
停下来，她给倪洪涛发信：“我不再跟进PT业务，请倪总安排他人。”
—
平秦调往其他城市，临走前跟倪洪涛签下合同。倪洪涛告诉叶子芩，这单还是算她业绩。
叶子芩再去PT办事，没见到舒淳，他同事说，他结婚了，跟一个认识两周的女孩闪婚。
PT院子里的芭蕉花开得浓烈艳丽，叶子芩往来PT公司许多回，第一次注意到开着如此美丽的植物。
叶子芩抬头看一眼一望无际、万里无云的天，刹那间，心透亮。生命有广阔的可能性，除了狗尾巴草，园子里还有大把丰富绚烂的花朵。
叶子芩调出舒淳的名字，删除。
谢谢你不娶之恩。
后记：
连岳在文章中写道关于婚姻的话，契合本篇小说想要表达的主题：
对女性来说，婚姻很容易得到，将就一下就有。有婚姻并不是了不起的事，有爱情的婚姻才了不起。
你必须爱一个人，然后才结婚，这是不可退让的原则，这步一退，人生就步步退让，很难收拾了。
不管是对于潜规则还是条件相当却没有爱的婚姻，如果退让，就是一直让，让到灵魂低入尘埃。
现阶段写小说对我来说，就是练习。昨夜发布都发现掉粉，迅速删除了文章，不是因为掉粉，是的确没怎么写好。
既然跟自己约定日更，还是发出来。
写作过程是无数次战胜自我怀疑的过程。这一点，是需要像《月亮和六便士》的主人公学习，画我想画的，管你看不看呢。
有些时候，写的小说并没有多大的起承转合，为嘛要写它呢？
它是生活的记录，是对人性的思考。
是经历暗夜，仍然相信前方有光、有花儿，有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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