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肉身着一身严肃的黑色,黑得令人可怖,严肃得令人敬畏,就这么站在我的面前。我挪了挪脚步,侧着身子,企图避开她的视线,似乎一切都是徒劳。
窗外稀疏的车流里散落着三三两两的走捷径者,身旁的白色轿车刚驶离,身穿蓝色工服的工人便三步两步跑过了两车道的柏油马路,后面一辆载货的汽车挡住了刚过完马路的工人。来不及猜测货车拉的是什么,她俩的笑声就将我拉回了眼下尴尬的局面,置身这样的场景下,大发雷霆自然是不好的,虽然行得通。
突然间,我屏气凝神,我想起了伍太美,我的同村人,我的小学同学,她家在三十几米高的断岩下,我们家在岩上。
▲老家威宁 伍太美家/近 火车站/远至于想起她,与其说是想起了她,倒不如说想起了我们之间那个尴尬的场面,掩藏在童年内心深处的那一次尴尬,那第一次产生的强烈的尴尬,绝不亚于此时此刻的尴尬。
尽管我会忘记伍太美,但始终忘却不了的尴尬场面总能在我遭遇尴尬的时候追着跑着的出现,脑海里挤满了全班同学发愣的画面,更挤满了我想象爸妈知道事情后对我大打出手的种种画面。这一切,都在提醒我当下经历的尴尬算不了什么,曾经小小年纪的那次才是最糟糕的嘞!
于是,我竟然产生了这样一个错觉:以后可能经历的所有尴尬,都是小儿科。
▲老家威宁 院子附近 火车站/远
我都会好奇的质问自己:“何等的遭遇,竟然让你记忆如此深刻”?是呀,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呢,竟使我产生了如此奇怪的认同感。
四年级的我要比部分同学大上一岁,当然了,很多同学都比我大了好几岁,这大抵是自己那个年代农村娃上学的规律吧,父母总以为孩子上学晚点会更聪明,有哪个父母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呢!我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向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三者脸不红心不跳的描述我指挥同学伍太美关教室窗户时,她不慎将玻璃打碎的那一幕。
十一年过去了,且让我小心翼翼的将它诉诸纸上吧,我祈求自己说的越是平淡无奇越好,这样一来,利用班长一角指示同学关窗户一事不会被蒙上权利的气息,再者,现早已为人妇为人母的伍太美看到的话,不会觉得那时的我是讨厌的。
▲老家威宁 院子附近 百年老树老师藏氏为什么没来上课的原因早已记不清,但正是因为藏老师没来上课,并嘱咐让我代为管理同学们自习,因此才闹出来的尴尬场面。
安静的教室里渐次哄乱起来,我带着一身正气以及装出来的威严迅速走上讲台,用一米有余的教鞭敲打着讲台,教鞭是竹子做的,竹条与木桌的接触,加之沉稳的力道,迸发出的声音在教室里清脆的回响。
旋即,嬉笑怒骂各带一副嘴脸的众生相顷刻间归于平静,整齐划一的二十张脸孔,不规则的排列在木桌正上方。我用那一米多长的教鞭指着大开着的窗户,又指了指伍太美,示意她去将窗户关上。她领会了我的意思,并顺着竹条所指的方向走去。
▲老家威宁 伍太美家/近 火车站/远伴随着“砰”的一声,窗户上的玻璃掉在了伍太美脚边,摔得稀碎。本来飘荡在教室里的交头接耳的碎响,现在总算是停止了。
此时,我倒是希望大家继续交头接耳,甚至喊叫。一下招致事端的自己显然蒙圈了,脑海里除了以前所未有的大脑运算速度回想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幕,更为担心的就是多少钱可以赔得清楚。
我在后悔让伍太美关这扇破窗户,可二十双一致的眼神齐刷刷盯着我仿佛也是在提醒我,这天大的事已经发生了。我还记得当时自己问了自己:为什么要叫伍太美去做这件事儿,而不是别人呢?当时的理由我因为抵不住蹭蹭的脸红心跳,全给忘了,或者,当时的我压根就没有想到理由。不过现在看来,理由多半是伍太美够高够大吧!此时,碎了的不止那片玻璃,还有我的心。
▲老家威宁 老房子这件事儿最终以15元的赔偿费解决了,我和伍太美各自15元。由我们出钱,藏老师帮忙购置玻璃并安装。
安装新玻璃那天,妈妈去学校接了我,这件事发生以来,从始至终她并没有骂我半句,即使是到了今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相信成绩好并不一定是妈妈不斥责我做错事的原因,用慈爱解释难免也有些牵强。有意思的是,至今我也很难猜测:倘若当初自己是学渣,又犯了这样的错误,妈妈会怎样对我?是拳脚相加,还是同样的温柔以待呢?
这是距今11载的2005年的盛夏,这是相距妈妈离开我们,离开我们这个家庭的前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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