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初,适逢大雪节气,苏城的天气也渐渐冷了起来。这些天,太阳也似乎忙着去休年假了,早已躲得不见踪影。雾霾、雨雪接踵而至,天气预报中寒潮预警也一个接着一个。上周五,天空还飘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周六下午,吃完午饭 ,妻子忙着拾掇一家人的过冬衣物,发现儿子去年穿的棉鞋已经有点小了,而且也不怎么暖和了,便提议带儿子上街去买鞋子。于是驾车来到经常光顾的一家小店,店主十分热情地接待我们,并且帮儿子挑了两双不错的棉鞋,一双运动型的,还有一双类似于靴子,鞋面高高的,防滑的鞋底。尤其是第二双,小东西喜欢得不了,穿上脚就没有脱下,可是价格有点贵。妻子说:“就买运动鞋吧,轻便舒适又耐穿!”倒不是计较价格的原因,之前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在物质上不宜过多的满足孩子,否则在他心中就永远无法真正懂得什么是“追求”,什么是“渴望”。小家伙一下子不高兴了,一边冷着脸,一边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我看了看略带失望的儿子,走到正准备结账买单的妻子跟前,对她说:“两双一起带着吧,阴雨天可以换着穿。”回来的路上,小家伙高兴得合不拢嘴,妻子却没有说话。我知道,应该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了,于是便向他们讲起了我记忆中那双棉鞋的故事。 二十多年前,仿佛我也是如儿子现在一般大小,大约是上四年级。印象中,那时的冬天似乎特别冷,家前屋后的河面上总是终日结着一层厚厚的冰。小学是在村部旁边的村小读的,教室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房子,外面刷了白白的一层石灰水,凹凸不平的墙面上偶尔会看见一两块斑驳的青砖,尤如岁月在一位沧桑的老人脸上留下的痕迹。不过,在那万物萧索的季节,远远望见那方雪白的墙壁,内心更多的是涌起一丝寒意。教室的窗户一年四季都透着风,有几扇木质窗框早已经烂得无法装上玻璃了。一到冬天,教室冷得如同冰窖。印象中,有时课上到一半,教室里都会不由自主地响起一阵跺脚的声音,顿时,沆洼不平的青砖地面扬起一阵灰尘。班主任是我的邻居,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教师,性格十分和蔼,每每这时,他总是皱一下眉头,便又提高声音继续讲课,从未批评过我们。 当年,我脚上穿着的是母亲为我做的一双布棉鞋,鞋面是黑色的绒子布,里面是灰色的衬子,中间铺了一层棉花。那个年代,家里的农活似乎特别多,收割完地里的稻子还要去挑河工,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做鞋子。我清楚地记得,为了给我做这双棉鞋,母亲白天挑泥,晚上熬夜纳鞋底,差不多整整熬了大半个月。因此,每次穿上这双棉鞋,我总是十分珍惜,生怕把他穿破了,再说了,家里还有个弟弟,“新老大,旧老二”这是农村人的惯例,我穿不上了还可以给弟弟穿。可是,上天却偏偏爱捉弄人。那天天气特别地阴冷,似乎要下雪的样子,坐在教室里冻得直打哆嗦。一下课,我和便同学在教室门前的空地上相互追跑着,一不小心跌了个跟头,鞋子磕在砖头的棱角上,撕开了很大的一个洞,里面的露出了雪白的棉花,顿时,我傻了眼:这个冬天该怎么过,回去又该怎么向母亲说……傍晚时分,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到地上又瞬间融化了,临近放学时,路面已经湿透了,通往家的方向的那条沆沆洼洼的小路变得又湿又滑。这样的天气,穿着棉鞋回家,估计走不了几步鞋子就会湿透的,明天早上天会更冷,到时候没有棉鞋怎么办呢?犹豫了片刻,我决定脱下鞋子,赤脚跑回家。于是,我把棉鞋脱下,放在书包里,挽起裤腿,赤着脚走在满是雪水和泥水的小路上。双脚落地的一瞬那,刺骨的寒气逼得我直打哆嗦,十个脚趾顿时全部麻木了。我光着脚在雪地里拼命地跑着,雪花落在脸上,和着汗水和泪水一起淌着,一路上也不知跌了多少跟头,只记得平时三十分钟左右的路,我用了几乎不到一半的时间就跑到家了。回到家中,得知真相的母亲一边生气地骂我傻,一边又又含着泪帮我倒了温水洗脚。过了好半天,两只脚才恢复知觉。晚上,父亲打着手电到街上叫开店主的门帮我买了一双黄色胶底的棉鞋。第二天早上,我穿着新棉鞋走在雪地上,踩出“吱吱”的声音,内心涌出一股融融的暖意。 如今,我也已经身为人父,幸运的是儿子再也不用像我当年那样光着脚在雪地里奔跑,但是我总觉得他的身上似乎缺少了一些什么。这些年,穿惯了皮鞋,我的双脚也时不时会长出一两个鸡眼,生出一些脚气,每次总要花上不少的时间去调理一番,那时候我真的想再光着脚丫在地上走一走,或是穿着母亲亲手做的布鞋,在当年的小路上走上一遭,因为泥土的气息和亲情的滋润才是最好的良药。 2018.12.12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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