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领导找来时,我正站在脚手架上挥舞着十多公斤重的管钳奋力扭钢管。正是三伏天,我头戴安全帽,腰捆安全带,汗水顺着脸颊流淌。绍福弯腰撅腚,正与手里制作的钢管做斗争。领导说地下一层的管道支架歪了,让我去调整调整。我放下管钳,擦了把汗,正准备下去,绍福对我摆了摆手,“隔上面甭下来了,我去。”
“行。”都是哥们,我也没在意。我和绍福这个哥们可不是平白来的,那可是经过了一年的磨合才成的。记得我刚跟建筑公司来到烟台这个陌生城市时,心里很忐忑。虽说与家乡只隔了个渤海湾,可毕竟还是远离,那种哪哪都陌生的环境让我无所适从。正好分配工作时,把我与绍福分配到了一起。绍福真是人如其名,矮矮胖胖的身材,一笑起来眼睛就看不见了,偏偏他还特别爱笑,在我眼里一点笑点没有的事他也能笑上半天。恰恰就是这种性格,让我忐忑的心安定了不少。
我们工作在一起,生活也在一起,工地里夏天酷热冬天寒冷的铁皮房就是我们的宿舍。绍福这人爱喝点小酒,但不多,一喝脸就跟猴屁股似的。喝酒后话还特别多,他能从家庭琐事说到国际形式;更能从路边摊的美食说到满汉全席,仿佛这个世界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他是黑龙江人,来到烟台同样是远离家乡,但他和我不一样,他是自愿来的。用他的话说就是,我女朋友在哪我就跟去哪。
说起绍福的女朋友,我也很熟。对于农民工来说,最大的爱好应该就是吃了。而我们下班后经常出去吃饭,绍福不可避免地喊上他女朋友,一来二去我们也熟悉了。他女朋友叫晓慧,与他来自同一个地方。或许晓慧继承了东北人豪爽的性子,每次见面她都会把我们两个大男人灌醉。而且,晓慧特别爱吃带馅的食物,什么包子饺子还是馄饨韭菜盒子她都来者不拒。因此我们最常去的饭店就是正好在她工厂和我们工地中间的那家馄饨馆。
记得和晓慧第一次见面很具有戏剧性。那是个下午,我和绍福正常上班,干到半下午时突然停电了。本来停电是常有的事,可那天的时间有点长。一个小时后才听说原来是主电缆被挖断了,虽然电工紧急强修,奈何电业局却不紧不慢,商量来商量去才确定天黑之前来电。绍福兴奋了,跑到我面前神秘兮兮地说带我去个好地方。
我不知道什么才是好地方,只知道光公交车就倒了两次。一次先去菜市场,鸡鸭鱼肉,蔬菜蛋奶各种食物买了一大堆。再倒车去了烟台开发区,走到一家服装厂门口。我左右看了看,这个地方实在是荒凉。马路倒是挺宽的,但却鲜有人迹;街道两旁除了办公楼就只剩下厂房了。就在我纳闷时,服装厂下班了,一个个大姑娘小媳妇排着队出来。突然一个扎着长马尾的姑娘向我们跑来,眼里的惊喜和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吃到晓慧做的饭菜,怎么说呢?不是很好吃,但比起我们食堂肯定是强百倍。晓慧和她同宿舍的三个姑娘把我两喝得都分不清东南西北才罢休。
我蹲在脚手架上,想起这一年来的经历,嘴角不自觉地上翘。多亏了有他们,我才很快从离家的阴影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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