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的挤不出一丝亮光来,风刮的树枝呼呼作响。我害怕地不敢出声,紧紧跟在母亲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跌跌撞撞走在漆黑漆黑地街上。
母亲一边走,一边嘤嘤地哭着,我拽着母亲的衣角,被母亲带着走过一条又一条黑咕隆咚的街。不知道谁家的狗使劲儿地叫了起来,接着一条又一条狗像起了连锁反应一样跟着此起彼伏地狂叫不停。
听着那狗叫声,我更是大气儿都不敢出了,生怕弄出点儿动静来,不知道就从哪里会窜出一条狗来了。
夜太黑了,脚下的路一点儿也看不清,我有点儿不敢走,走得很慢,母亲走的快,我俩一快一慢,我走得磕磕绊绊,好多次我都差点儿栽倒,但我还是不敢出一声。
我们就在街上漫无边际地走来走去,母亲不知道要去哪,十岁的我更不知道要去哪。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哪了,母亲终于不走了,我也就不走了。我知道母亲是没有去处的,所以我们是无处可去的。
“咱们明天就去留史坐车,回你姥姥家!”蹲在漆黑黑地街道上,母亲对我说。我看不到母亲的表情,不过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带着轻声地啜泣,很伤心。
母亲是和父亲大吵一架出来的,母亲哭着跑出来的时候,我也追了出来。我害怕母亲走了真的就不会回来了。那时,我脑海里总会浮起《妈妈再爱我一次》的情景。
我们就那样待在黑漆漆地街上,很冷,但我始终一声不吭。我不知道怎样劝母亲回去,我更怕自己一张嘴会哇地哭出来。
狗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叫了,街边人家的灯一盏盏灭了,天愈发黑了。我紧紧地靠在母亲的怀里,在漆黑的夜色里,家这个词第一次闯进我的脑海里,但十岁的我什么都想不明白。
那一夜,我们终究是回家了,因为母亲终是无处可去的,但我不知道我们是怎样回家的。
回到家的我,第一次感觉到那家是父亲的,不是母亲的。父亲可以发火赶走母亲,但母亲却没有底气把父亲赶出家门。
许多年后,我发现我和母亲一样,原来也是没有家的底气的。一个嫂子曾笑着指着村南的一片坟冢说:这将是咱们最后的归宿!
看着那垃圾遍地,杂草荒芜,挤挤挨挨的坟场,一股寒风从心头划过,不觉一个冷颤。我想我最好还是不要来浪费那少的可怜的土地了吧!
于右任先生说: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山离我又远,又那么高,我想我就别去高山之巅借一席之地了吧!
走过家旁边的那条河时,我想:等百年之后,就把我的骨灰撒在这吧!一抔黄土而已,就让我永远依偎在这条孕育了祖辈的母亲河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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