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

        我曾对妈妈抱有很深的愧疚，虽然那只是件小事。

        我有一节6:30开课的培训班，而因为当天的比赛，我只有在车上解决我的晚饭，那是满满的，一盒加了鱼饼、香菇的粉丝，5分钟的车程自然是不够吃完的，于是到门口时，我说：“粉丝我拿上去了，这样还能再吃一会儿。”她好像停顿了一下，又好像没有，然后我们像往常一样道别，我捧着热气腾腾的粉丝上楼。

        妈妈亲手烧的粉丝自然是美味的，而且量也极多，我吃完后甚至还剩下一半。对了，我边收拾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为什么要煮那么多粉丝呢？明明我也吃不完那么多……我忽然想到一点，于是手中要盖上的盖子顿住了，心脏好像也连着漏跳了一拍——那盒粉丝，本应该留在车上作为她的晚饭的。在这一瞬间，我想要冲下楼把粉丝给她送去，或是打电话询问她如何解决晚饭，可我最终只是僵在原地，然后如无事发生一般，慢慢地盖上了盖子——本来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依旧坐在位子上写题，毕竟事情已经发生，无可追回，但也正应如此，我愈发觉得抱歉，不光是我要上课，她也要加班工作，正是需要补充能量的时候，愧疚如潮水一般蔓延，盘踞在心头久久不散，我想，也许她只是碰巧多煮了粉丝，也许她办公室里有麦片，也许她会自己买一些零食……我试图安慰自己，却聊胜于无，我把饭盒放到最远的柜子上，想了想却又默默收进书包拉好拉链，以此来留住一点温度。

        今天的时间似乎过得格外慢，二次函数也解得很乱，终于熬到下课，我将饭盒又抱在怀里，一出门，就看到妈妈在车里等我。我上了车，把饭盒卡在前排和后排之间的垫子上，我想，粉丝还有温度，如果她饿了，可以吃一点，可她在开车，当然也没有动。我将头微微向前探，想和她讲“对不起，你饿吗”，开口时却只是说：“今天我们学二次函数，我做得还可以……”于是这也耗尽了我的勇气。我想也许我也并未做错什么，毕竟在5分钟内吃好是无法做到的。可也许，我又想，至少我可以在车里多停留一会儿，再将粉丝留给她，当时距离上课时间还很充裕，我大可以不那么急，不过是为了写作业罢了，而这也是我的时间安排出了问题，而她因为我失去了晚饭，这是我所亏欠，所愧疚的。我还想说些什么，还未张口，嘴就已经缝紧了，声带也仿佛被扼住了，之后一路无话。

        她后来并没有吃粉丝，我也没有说抱歉，那盒粉丝被放在冰箱里，没再用过，最后在某一天被倒掉，终究是浪费了。我的愧疚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化了几分，可每次看到盒子，愧疚又会在心中勾起几丝涟漪——甚至还夹杂了对浪费粮食的歉意。

        想来我其实对妈妈做过许多错事，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却被我寄托了连同之前积攒下的所有悔意，可我始终没能将一句道歉说出口，也许是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也许是至亲之间反而难以面对，也许是因为一句显得太短，又好像太轻。

        我总欠她一句道歉，可我既怕她问为什么，又怕她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