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的对面

儿子出生后，乡下没有学校，我在市中心一小区幼儿园对面买下一套小面积住房，还是二楼，出行很方便。

房子是南北通透，阳台朝南，房子很通风。站在阳台上，外面是两棵高大的香樟树，树叶茂密葱荣。从薄雾蒙蒙的春，到雨雪霏霏的冬，每一个清晨，不知名的鸟儿聚集在树顶召开晨会，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我不知早起的鸟儿是不是有虫吃，但有了它们的吵闹，我也变得和它们一样早起。

休息的时候，坐在书桌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写文章，有时望着窗外的树木，站在窗外防盗铁架上的麻雀好奇地朝房子里打量，像我凝视窗外的世界一样。

人与鸟此时不说话，默默观察对方的动静，与自然融于一体，此时感觉只有一种和谐和舒服。

阳台对面是和我同一层楼的领居家，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们了。

两个多月前，我拎着大包去住院，在路上遇到对面领居的女主人，我看见她手里拿着保温饭盒，脚步匆匆。

“出去啊？”我微笑地问。

“是啊！给老头子送饭。”女人用本地话闻声答道。

我琢磨着这句话的内容，她说的老头子也许是她父亲，年纪大的人都称老头子。女人给她爸爸送饭，可能家里老人现在不方便做饭需要人照顾。

从我住到小区来，十几年如一日的上班，周一到周五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即便休息日也很难遇见对面的邻居。有时在阳台上眺望过去，听到对面阳台上传来缝纫机踩踏的声音，我循声看去，见到一个女人坐在阳台上，背对着阳台，坐在缝纫机边忙碌着。女人大约五六十岁的样子。

星期六的早上，我在附近公园里的林荫大道上慢跑，惊讶地发现对门的女人也在这里锻炼，她在慢走。我跑过去和她打招呼，我们相视一笑，擦肩而过。这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的交流。

时间久了，我才知道对门是对老夫妻，每天早上，男人背着包，手里捧着茶杯去公园喝茶，女人也去公园锻炼，两人在公园里按照自己方式消磨时间。到了傍晚，他们的儿子出现在楼下，一声声妈妈地喊着上楼，然后是开门声和关门声，他们的儿子每天来看父母。没过多久，又听到开门声和关门声，我知道他们的儿子下楼回去了。

对门的夫妻没有和儿子住在一起，儿子每天打卡一样地天天来看望他们。

对门夫妻过着清闲的生活常常让我羡慕，他们在阳台上种虎皮兰、茉莉花、栀子花等各种常开不败的花，在楼道间种月季花，辣椒和葱。如果还有空地方，估计她们还想种些青菜。

在疫情三年里，小区封控的时候，我们见面的机会反而多了，做核酸的时候我和女人还互相加了微信，我称呼女人为阿姨，见了男人叫叔叔。

半个月后我从医院回家，从阳台望去，对面的阳台的花盆不再像以前一样绿意盎然，干枯的枝叶垂死般地倒在花盆上，一片衰败的景象，阳台的窗户有一两扇还是半掩着，好像家里临时有事，主人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关窗户。

对面的夫妻去了哪里？也许他们和儿子住在一起，不再回来了吧，年纪大了终究希望身边有儿女照顾。

新年里，对面的窗户依然是无人的状态。通过微信联系女人，我知道是对面的男人得了新冠肺炎住院了，女人一直在医院照顾他。

我有些唏嘘，对面男人天天去公园喝茶，看似健康养生的生活，但是疾病说来就来，可不管你有没有爱惜过自己。

早春二月，万物复苏。有天下班回来，在上楼的时候我发现地面湿漉漉的，好像是楼上的水洒下来。我第一感觉是楼上有人给植物浇水了。

回到家，我去阳台看到对面阳台上挂着洗好的衣服，花盆刚刚被浇过水，在黄昏里像久旱逢雨一样闪着喜悦的光。女人还在水池里洗洗刷刷，她似乎看到我了，笑着冲着我挥挥手，然后继续低头干活。

很快我收到女人发来微信，女人说她才回来两天，她一直想碰见我说说话，但我早出晚归，总见不上面，只能在阳台上和我打招呼。

看到女人的微信，我心里暖暖的，想着是不是应该买点礼物去看看他们，但又怕太唐突，终究做罢。

星期六，阳光明媚，天气好得让人想去晒太阳。我在阳台上晾衣服，对面的女人打开窗户，隔着楼和我说话。

女人絮絮叨叨地说男人如何生病，肺炎烧得肺变白了，抢救了三次，从ICU出来转危为安。我也和她说起我的住院经历。

我说天气这么好，晒太阳对身体好。女人说现在不敢出门，男人还插着呼吸机，离不开她。说话间，男人从房间里来到阳台上坐着，鼻子上插着管子。

女人也在阳台上，坐在缝纫机边上踩着踏板干活，阳台上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男人默默地看着女人，三月的阳光透过玻璃，温暖地照在男人和女人身上。春暖花开的季节，美丽娇艳的花朵正迎风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