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枫言
多年没有敢看悲剧了。《活着》大概是这几年正正经经看过的第一本悲剧小说。想起来去读这篇小说,是在做一篇考研英语阅读的时候。
那篇阅读的大意是,艺术家们往往喜欢去探索那些使人感到不那么快乐的情感,而原因却是——现代社会有太多的快乐了。
听上去有些怪异,看了一下作者的解释后,却觉得不无道理。早期的艺术形式,如绘画和音乐,都是一些适合表达快乐的艺术形式。相比现代人,古人类每天从早到晚劳作,筋疲力尽的同时,生活却几无保障,并且还有过早地丧失生命的危险。同时,教堂在一旁还提醒教徒:他们的灵魂处于危险之中,而他们的躯体也会最终成为蛆虫的食物。因此,历经太多痛苦的他们不需要艺术也那么悲伤。
现代人类的生活水平相比过去提升了多少不用多说。围绕在现代人身边的却早已不是宗教信息,而变为了商业信息。并且都是快乐的商业信息。广告,杂志,节目上春风满面的名人,无一不是微笑,微笑,微笑。这些信息的目的则是引诱人们打开钱包,并使他们忘却:幸福不只是没有痛苦的快乐。
因此,人们需要依靠悲剧的力量,来提醒自己某些东西,这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曾经遭受的苦难,可能是一些更加刻骨铭心的东西。
这些虽然描写的是西方社会,但我认为,对于东方社会,很大程度上也是成立的。
而《活着》便是一部描写人类苦难的经典之作。它如同作者所言,写的是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对世界的乐观态度。作者提醒我们的是:人是为活着本身活着,而不是为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活着。
对于那些为获得金钱和权利活着的人来说,《活着》无异于一针强力清醒剂。而对于普通的民众来说,《活着》则告诉我们,在历经苦难之后,我们仍然可以选择如同主人公福贵一般友好面对世界,而不至于轻易地放弃生的权利。因为活着就是为了活着,不为其他。
再说说《活着》的情节内容。
在阅读之前,简书上便有好心读者提醒我一定要把纸巾放在一旁。我照做了。情节基本上能猜到,却依旧哭得一塌糊涂。看了开头第一页时,内心便隐隐约约感觉,这本书,大概只有主角福贵一个人活下来?后来证明,没错,真的是这样。
书按照时间顺序可以分为了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描写福贵还是个家有薄产的富家少爷,却被赌坊坑完了家产,间接导致父亲失足茅坑摔死。
第二阶段,福贵和母亲、妻女一起生活,母亲生病,福贵拿着妻子的嫁妆去请医生,路途中被蒋介石旗下部队带走充军。于是,福贵的母亲不用说,必定活不下了。后面描写福贵所在部队被共产党包围,只能依靠抢援军投送的吃食为生,在这期间他结识了两个好朋友:老全和春生。结果老全在查看那些被残忍抛弃冻死的几千伤兵时中枪身亡。春生不知所踪。之后福贵被共产党捉住,又被放回家,时间一转到了土地改革时期。带有一点荒诞色彩的是,霸占福贵家产的龙二这时被打为地主,并遭到枪毙。龙二临死前对福贵说:“福贵,我是替你去死的啊!”
从战争中幸存和未被打为地主可能是福贵一生的不幸中,为数不多的幸运。
第三阶段,赶上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作者用“煮钢铁用水”这个小段子描述了当时社会的荒诞——当轮到福贵家“煮”钢铁的时候,意外地把锅烧漏了,反而立了大功,炼出钢铁来。社会风气的不正常,导致人们很大程度上的愚昧无知。这一点从后文也反映了:福贵的儿子有庆,为了救县长夫人被抽血致死。当他说自己头晕的时候,却被医生以抽血的人都头晕给糊弄了过去。
第四阶段依然写的是人民公社化运动时期,依然是在一个荒诞的社会环境中。村里没有地主、富农和走资派,队长便被随意指为走资派带走,挨了三天拳脚。而福贵在部队中的好友春生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作为县长,同样被打为走资派,最后受不住折磨,自杀了。之后苦难接连到来。福贵的女儿凤霞生产后大出血而死,妻子家珍的软骨病日益严重加之悲伤过度身亡,女婿二喜在做工时被水泥板夹死,外孙苦根之前没吃过好东西,在一次生病中,吃了太多豆子,撑死了。福贵终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文章末尾,他救下一头即将被宰杀的老牛,与之相伴余生。
看完全文,感叹福贵的不幸,却也感觉,某种程度上,福贵也是幸运的。他有爱他的父母,妻子,孝顺的儿女,女婿,懵懂的孙子,还曾得到过历经生死考验的友情。虽然之后,在极端的环境中他们都一一离去了,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来自于亲友的珍贵情感,福贵曾经全都拥有过。并且,从文章的开头,以及其间穿插的与“作者”的对话便可以看出,福贵很珍惜他过去的所有经历。他能清楚地描述自己的经历,精彩地讲述自己,并且他喜欢回想过去,喜欢讲述自己。这样,他一次一次重度此生。在这里,我感觉他的生命不断地在延伸。
本书开头,老年福贵唱出歌谣“皇帝招我做女婿,路远迢迢我不去”,这大概使得读到此处的读者们都会心一笑。读完全文,再回头一观,却猛然发现,仅这一句话,就包含了福贵对看透生命本质后的豁达与超然啊!他并不像普通人那样,历经苦难后被苦难弄得麻木,木讷。他展现出来的是完完全全的乐观,是完完全全的生的希望。这一点,让他变得伟大,我认为可以媲美不屈的战士。或者说,他就是一名战士!他让我想起了《老人与海》的主人公桑提亚哥。
书的最后附有作者余华的多版本自序。日版自序中,有个观点很有意思。作者对“生活和幸存的区别与分界线”作了解释:生活是一个人对自己经历的感受,而幸存往往是旁观者对别人经历的看法。福贵讲述的是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感受,因此他不认为自己是幸存者,他更多的感受到的是苦难中亲人带给他的哪怕一点点的喜悦。而在麦田新版自序的最后,作者对此也给出了普世的价值观:生活是属于每个人自己的感受,不属于任何别人的看法。
我想,这句话,是每个读完本书的人,都值得思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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