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纳尔，索邦大学的教授，在课堂上可以借着特有的幽默与学生迅速熟络，在主攻文艺复兴的领域之上获得了极高的成就，每周五他回去弗拉克书店去拿他每周订阅的杂志，但是今天不同，他的太太告诉他今天皮埃尔的女朋友会来拜访，但他还是在学校里完成了超额的工作，然后开车到弗拉克书店拿杂志，完成了一连串的事项之后，最终他开着车往家的方向赶。
就在两条街不远的百货商店里，于贝尔正在和她的妈妈斯特凡娜挑选礼物，她希望妈妈可以穿的年轻一点，看上去妈妈并没有特别老气，但是于贝尔希望她可以打扮成她的姐妹那样，斯特凡娜拒绝了女儿的好意，还是选择了一件和往常差不多的服装，最终她们向着晚宴的地点赶。
莱昂纳尔回到家的时候，他只看到了家里面坐着皮埃尔高中时期的哲学老师，皮埃尔之前和他们说过，特别喜欢这个老师讲课，而这位老师也一直对于皮埃尔照顾有加，莱昂纳尔很高兴自己的儿子没有忘记之前的老师，让她一起来看看她的女朋友，他正打算与她握手寒暄，对方有些尴尬地看着他，莱昂纳尔看着家里没有他人，安慰她道“他们可能是出去了，我真的很高兴皮埃尔可以邀请你来一同看他的女朋友，这个孩子并没有忘记您的当年的教导，他也希望可以和您一同分享自己的快乐。”对方礼貌性得笑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极其郑重的口调对他说“您好，我是皮埃尔的女朋友，刚刚见过您太太了，皮埃尔带她出去买点东西。”
莱昂纳尔的笑慢慢地收了起来，他觉得就像突然中了五百万的彩票一样惊讶，可是第二天发现公布的获奖号码和他的号码差了一位数。他在客厅里不安地走来走去，这种突如其来的未知，让他有一种全盘崩溃的压力。
良久过后，他才开口，“我很尊敬您，因为你看上就像一个被理性一直浸泡的女性。您知道吗，我身边有一些女教授，我就像尊重她们那样尊重您，因为即便她们的生活之中有怎样的变化，第二天她们都可以穿着得体地来给学生们讲课。我想，您不应该因为一时的冲动而不计后果”他尽力压低声量，他希望可以理智地向她阐释客观的事实，毕竟这样的说服可行度会增加，但是他的头脑几乎在强烈地震动，就像工人的罢工大游行那样振聋发聩。他正在竭力使自己平静，用他上课的讲述概念的口调来说“您是哲学老师，我按照您的领域知识来解释，这个行为在我看来，绝对不是直觉主义的美学表现，我希望您能懂得我的意思”
斯特凡娜没有想到会引起对方的如此强烈地抗拒，老师的职能让她意识到，必须得让暴躁的孩子安静下来，才可以对他进行教导。她刻意地保持安静，窗台旁边高大的月桂树被阳光很温柔地包围着，在平时，她可能会叫上皮埃尔一起到露天咖啡馆里坐坐，旁边也有一棵月桂树挺立着，她会拿着一本旧书摊的书和皮埃尔就像孩子分享玩具一样分享里面令她感兴趣的一切，皮埃尔深蓝绿色的眼睛里让她品味到圣诞节放了很多香料的酒水，肉豆蔻，生姜，肉桂，丁香，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加上一点点的月桂，她太喜爱香料了，简直无法想象没有香料的那种感觉。而现在，她需要和香料商人达成一致的交易。
莱昂纳尔再一遍又一遍地给花浇水。白色的瓷瓶是皮埃尔送给他的礼物，里面根叶浓郁得要滴出水的水仙花也是皮埃尔来看望他时给他带的，他一向很爱惜着花，像心头肉一样供着，但他今天突然很想把这些花撕成烂泥，在狠狠地踩上几脚。看到瓶子中的水里瓶口只有一步之遥，他终于放下水壶，然后摘下眼镜，揉着太阳穴缓解自己的头痛。斯特凡娜觉得是个好时机，“我当然明白，也请你理解。我离过一次婚，同样我也有一个女儿，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情。虽然我和你在年龄上没有什么差别，但是这件事情我从来没有当成克罗齐的直觉主义中的一次实践，而且你应该相信皮尔埃的选择，这是他的自由，是不能被任何道德标准所框住的，并且他也会对他的选择负责的”莱昂纳尔有一片刻的慌神，他感觉一切都被打乱了，一切苦心经营的东西都将离他而去，他的手抵着壁炉，一直强迫着他的大脑保持一种清醒，但是他的潜意识为了解放他的痛苦，而主导了他的行动神经，他愤怒地把洒水壶扔到地上，水很快就溢了出来，还有铁壶在在地上失控的舞蹈。斯特凡娜被突然的动静震住了，在她的心里，并没有完全的放下成见，她还是关注着别人在背后的言论，或者是天性让她对此充满了敏感，她意识到这个局面极有可能回往意想不到的方面发展，她必须在此之前稳定这个局势，她想去厨房里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转移注意力的食物，皮埃尔在走之前煮了一壶咖啡，还没有完全冷掉，她想，也许莱昂纳尔需要咖啡因来镇静一下，不然她说什么都不会有效果，此时莱昂纳尔正坐在沙发上，一个又一个地烧着烟，他想尽量的冷静下来思考，可是他根本做不到。
“或许你可以尝试着喝点咖啡，我知道这件事情是一时半会无法缓解的，我们来谈谈的别的吧，换个身份，朋友什么的”斯特凡娜心里希望他可以赶快接受这个提议，也好缓解她现在的不安。在烟灰缸快要堆满之前，莱昂纳尔终于开口了，“我给皮埃尔很大的自由，他想要去做的我都会支持，我一直都在尝试着成为他的好盆友，你不能要求我去接受他所选择的一切，这是剥夺了我们成为他的父母所有的全。我想，父母也是可以与参与他的生活，并且提上一定的建议和想法的。皮埃尔只有二十四岁，而您和我差不多大，作为他的父亲，我并不希望他因为一次冲动而痛苦或者是后悔。关于您，完全可以像《玛丽恩巴德悲歌》一样，从而走向更适合或者说更安稳的路线”
“您不觉得您本身可能也需要冷静一下吗？”
“我不信教，而且我觉得每天的生活极其富有意义”
“我想，您反对皮埃尔和我，还有一点，就是您害怕打破现在秩序，毕竟现在的生活很棒，不是吗”
“您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断绝这段不理智的感情，而不是去剖析我”
“我离婚的原因其实只是我觉得我和我的前夫一直在相互将就，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每次出门车里放的都是他喜欢的歌，每天至少要准备一道他爱吃的菜，我想之后的命运就会和所有的家庭妇女一样，继续围着丈夫儿女，渐渐地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喜欢吃中国菜还是印度菜，这些世俗价值都不值得推敲，因为每次想下去就只会觉得痛苦，然后到达一种虚无。我从某一天开始觉得我要改变这种生活了，所以我决定离婚。这不是疯狂，就像很多人觉得很多人觉得存在主义是在巴黎左岸咖啡馆里，一堆文艺青年吞云吐雾间酝酿发源的，认为存在主义是一种布尔乔维亚式的哲学。这完全是个错误的印象，存在主义是在西伯利亚与死囚共处的寒冬里，在哥本哈根全民公敌孤独散步被小孩丢石子的小路上，在一生流离失所备受胃病折磨的还得自费出书流浪者的旅馆里，是在阿尔及尔赤贫和荒凉但阳光充沛的沙土上，而酝酿发源的。”她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所以我想要找的不是您说的直觉主义，只是一种抛弃传统束缚回归原始状态的生活体验，而皮埃尔，和我的想法一样，我们从来没有想过把什么当成游戏。如果会有您所担心的痛苦，这是皮埃尔的必修，同样我们都在为自己而负责。而年龄上，我们都在绵延。而且，您有没有想过，你并没有给皮埃尔他所需要的自由，您只是很按照您父母给您的方式让皮埃尔去复制”
莱昂纳尔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伸出手去拿桌上的饼干，斯特凡娜给了他缓冲的时间，她把目光放在了月桂树上了两只小鸟上，他们在咯咯唧唧地相互打闹。他嚼着饼干，却完全没有尝到饼干的滋味。莱昂纳尔把桌子上的饼干都吃完了，斯特凡娜也没有声，只是去找了一把剪刀修建水仙花的叶子，她发现水壶又充满了水立在一边。
“斯特凡娜女士。现在的生活确实很棒，这就是我应该去坚持或者热爱的”
“您觉得应该继续保持吗。”
“我最近都在书房里看皮浪主义的探讨集，这种感觉还挺独特的。”
“那您有什么想法吗”
“我的讲课内容，我的学术成就都建立在一套完整的知识体系之中，它就像一个有限的空间，然后突然被拉到了宏大的无限之中”
“您在担心的东西可能要更多”
“没错，就像我尊重女性，她们值得去尊敬，并且我觉得她们都应该享受有公平的待遇，可是我无法支持女权运动，你知道一场政治运动会让一切从原来的出发点发生疯狂的转向吗？”
“莱昂纳尔先生，为什么您不认为是您依赖于规则，不愿意去打破呢”
“您知道一套秩序的建立需要花费多久的时间吗，而打破它只需要一句话的时间，就像您现在。并且女士，我想您也没有说的那么洒脱。您在意别人的看法”
他们就像被戳中了自己拼命隐藏的部分，用大段的沉默留白来化解尴尬。咖啡也快也被喝完了，斯特凡娜却把对话续了上去，“我害怕。但是我现在已经从骆驼变成了狮子，我正在努力地尝试变成婴儿，我想破坏这种传统规则之后创造新的生活.可您好像还没有走出来”
“规则能给我安定感，它告诉我每天要去改多少份作业，并且让我享受到生活的乐趣，我根本不需要走出来”
“您没有那么肯定，我猜你您只是在犹豫改变之后的影响。”
“您更应该担心我对于您和皮埃尔的看法，这才是您的主要目的”
“您错了，就在了刚才”
“为什么”
“当我们有欲望的时候，我们可以不是快乐的。我们等待它未来成真。假使快乐不来，希望就会延展开来，激情维持多久，幻想的魔力就多久。这个状态是自给自足的。其伴随的焦虑是一种满足。它填补了真实。不幸属于那些没有欲望的人。他们因此失去他所拥有的一切。希望比拥有更容易让人满足。快乐存在之前才是真正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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