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夜半时分，张丽睡得正香，听见有人走动，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父亲领着弟弟进来了。

“我那房间没有电了，过来一起睡。”

张丽没回答，只是把身子往床边靠了靠，把身子转向阳台的方向。房间不大，床却是1,8米的大床，弟弟还小，应该能挤下。

张丽还没闭上眼睛，就看见安装在阳台门上的电闸有火花一闪一闪。她一激灵，赶紧爬起来，把电闸拉下来。房屋老旧，电线老化，如果着火，后果不堪设想。

她顺着电线检查一番，看看有没有掉皮的地方。这是一座砖混结构的二层小楼，有着几十年的历史。阳台是开放贯通的，旁边还有其他的住户。只是夜深了，大家都进入了梦乡，并没有人醒来。

这是雨后的夏夜，凉爽宜人。张丽放眼望去，老城区，都是平房，也没有什么景致。土路很窄，拐角处有一盏路灯发出昏暗的黄光。远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做响，只能看见模糊晃动的轮廓。

张丽检查一圈，没发现异常情况，打算回屋继续睡觉，却突然闻到一股臭味——这是煤气的味道。张丽顿时紧张起来，电线老化，说不准什么时候一个火星就会引燃一场巨大的爆炸，太危险了。她赶紧跟父亲说，我要报告给煤气公司，说完披上一件衣服，拿起手机就出门了。

张丽走出门，发现这边和阳台那边的景色完全不同。对面是一排平房，灯火通明。她跑过去，发现是一家饭店。她推开门，里边人声鼎沸，客人推杯换盏，服务员跑来跑去。真想不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半夜还有这么多人吃饭。

她扫了一眼，一个人都不认识。这时一个三十七八岁老板娘模样的女人看见张丽，招呼过其他客人，笑着走了过来。“哟，好久不见了啊，你回来了？”张丽搜索了下记忆，并不认识这个女人，也许是自己从小离家，都不认识老邻居了吧？

张丽笑了笑，跟那个女人说：“是啊，我来是想问你们有没有煤气公司的电话，我家煤气有泄露。”

前台有个身穿中山装的男人给了张丽一串电话号码，显然，这个男人应该是老板。张丽拿出手机，怎么也拨不出去这个电话。男人看着焦急万分的张丽，拿出自己的手机拨出号码，递给张丽。

张丽连声感谢，手机里传来彩铃的声音，居然是一段普及煤气安全知识的相声。听着好笑的相声，张丽却笑不出来，她不敢想象电话未通的这几十秒中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可能是半夜没人值班，白天再打吧，不会有事的。”男人劝慰道。

张丽道了谢，只好往回走。对面的家黑乎乎一片，周围也是黑乎乎一片，她转回身，只有这家饭店灯火辉煌。

刚走了一半的距离，张丽就听见一声巨响，火光直冲云霄。爆炸了！爸爸！弟弟！张丽想一下子冲过去，腿却沉得走不动路。

隐约间，张丽看见有救火车在喷水，火焰消失了。她回到家，家里已经黑乎乎一片，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家已经面目全非了。

张丽敲开邻居的门，出来的是她的同事，脸是一样的，但是发型和衣服不是平时的样子，不知道哪里怪怪的。她安慰张丽：“放心吧，人都没事，都在下边食堂吃饭呢。”“怎么可能？这么大的爆炸。真的没事吗？”“没事，你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食堂在一楼，要从阳台的楼梯下去。张丽从楼梯走下来，心里依然忐忑不安。

食堂也是灯火通明，她看见自己的父亲和弟弟还有几乎所有的邻居都在开心地推杯换盏。

房子没了可以重建，人在就好。张丽看着这些笑脸，醒了。

原来是场梦。她闻了闻空气，干净清新，没有煤气的味道。周围也不再是那个破旧的小二楼房间。她爬起来往窗外望去，高楼林立，路灯明晃晃地，把路面照得通亮。

她回忆起梦里的一切，除了父亲和那个换了发型和衣服的同事，她谁都不认识。她没有弟弟，她不知道那个小男孩是谁，她也不知道那个老板娘是谁。

她想起笑容可掬的老板娘，想起夜半时分灯火通明的饭店和推杯换盏的客人，想起破旧不堪的街道和阴森森的一切，突然明白过来，她刚才是在阴间。那些她看到的人，所有人，包括她的父亲，都是死去的人。

一阵恐惧瞬间侵袭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