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正月二十五了,是点糕灯的日子。小时大人叫过二十五,我现在姑且叫它糕灯节。也许是我念叨的多了,丈夫说下午有空,要捏几盏糕灯, 我竟然一下午就期盼着,到放学时间,迫不及待地跑回家,满心欢喜要点糕灯。回去一看,丈夫不在家,找遍厨房也没有糕灯。 我大失所望,坐在沙发上发呆。
小时候的农历节比现在要丰富的多。那时候,没有电脑电视吸引孩子,没有那么多的工作让大人去拼命赚钱。简单的生活让大家盼望各种节日,节日来了过的也很认真。正月二十五是点糕灯的日子,过完了正月十五,农历年在人们的留恋中一步一步走远,人们又迎来了一个小高潮——糕灯节。
回家时,在杨玉村看见卖糕灯的,才想起今天是农历二十五。
这一天中午要吃糕。糯米面蒸好糕后,一部分炸成油糕中午吃,一部分留到下午捏糕灯。下午,男人去砍一些圪针(野酸枣树),女人捏糕灯。用素糕捏成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如鸡、狗、猫、鱼,还有灶神苍关爷,还有像瓮状的单灯,两个并排连体的瓮叫双灯。给男孩捏双灯,有给女孩捏单灯。捏好小动物后,还要捏几个小圆钵,把它驮到小动物背上,再倒进些黄油,搓一些麻线用油浸泡起,糕灯就做好了。到了晚上,上灯时分,把油浸好的麻线放到盛着油的灯钵里,点着,把狗灯放到靠门的窗台上,把鸡灯放到后炕上,鱼灯放到水瓮里,猫灯放在锅头。关掉电灯,就仿佛进入了童话世界。狗威武的站在在窗台上警惕地注视着门外的动静,随时准备与来犯之敌作战;猫伏在炕头,竖着两耳,看似悠闲,实则监视着老鼠的一举一动;有了猫和狗这两个尽责的侍卫,鸡在后炕卧在蛋中间,安心的孵小鸡,时不时的用脚把露在外面的蛋弄到它的翅膀底下;鱼在水翁里游着,满足于这属于它的宁静世界。孩子们拿着单灯或双灯玩,灯光映红了脸庞,他们是这个童话世界的主人。院子里拢一个圪针火堆,圪针火噼噼啪啪的迸出火星,大人孩子跳过来跳过去,据说可驱邪,保一年不得病。传说点了糕灯,能保人口平安,能添人丁。
我不知道这个节日的起源,但看它的内容:狗看门,猫捉鼠,鸡孵蛋,让大家各施其职。可是现在,狗和猫都是宠物,狗不看门,猫不捉鼠,孵蛋不用鸡,农民不种地,大家都忙着赚钱,谁还愿意把功夫花在这些闲事上?我也不是很多年没有捏糕灯了吗?所以这样的节日被渐渐被遗忘了。然而,在最热闹繁华的街口,总有个老婆婆临时摆摊卖糕灯。灯做的越来越精致,越来越专业,总有人对传统念念不忘,这美好的乡俗,是民族文化的一部分,在这商业化的世界里,它以商业的方式传承下来。
糕灯节丈夫回来了,我问:“你捏的糕灯呢?”“下午有事,没顾上。”看见我一脸失望,“咱把彩灯开了!”他开了彩色的牛眼灯,夹层里的彩色灯管,还有阳台灯笼,屋子里瞬间华光四射。是的,这也很美。我站在阳台上看着环城路,路灯两边各一串灯笼,一串四个,共八个。红灯笼放出一片柔和的吉祥的红雾,轻笼着这个世界。何况我刚回来,彩灯绕树,红的像火,绿的像叶,粉的像霞,紫的如瑞气。走在这样的街道上,如在春天的怀里徜徉,心情大好。灯如长龙,随路延伸到黑夜深处。
但是,今夜,那一盏驮着糕灯的鱼儿,却从久远的童年游来,潜游在我的心海,再不离去,鱼儿黑豆似的两只眼睛,仿佛在看着我,问我似乎还认识他?
糕灯如豆。灯光里,映照出那个小村庄,那深青色的夜,那个狭长的院子,父母年轻的面庞,叔父婶娘姑姑们,幼小的弟妹,堂叔堂兄,那一群伙伴,那旺盛的圪针火,一张张被火映红充满希望与憧憬的脸,那一双双闪亮的眼睛里都有一从跳跃的火苗。小小的灯盏,寄予了人们多少美好的愿望!平安,丰收,填丁,长寿;对于孩子们,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氛围,点亮一念模糊的希望。
让我念念不忘的也许是这挥之不去的故园情结,梦幻童年吧。
糕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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