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跟儿子的车回去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坐在有些空荡的房子里。看电视,摆弄手机,懒得出门,外面一直下着雨,是大还是小我没注意。大门开着,为了防止一阵阵的阴风与我亲吻,索性将门外遮挡阳光的帘子拉上了。帘子拉上,我能看到风在推搡帘子,却见不到跳跃的麻雀。
昨天是腊月二十三,北方人开始过小年夜,让远在他乡的我也能感受到浓浓的年味。手机上,大大小小的群里,有人一大早就急吼吼地发小年快乐,像是去年发了多大财似的。我懒得聊天,微信里却也收到不少远方朋友的祝福。
但我的老家小年是腊月二十四,只是从外出后好像没回去过过。不过这不妨碍我对老家过小年的印象。记得这天的早晨,家家户户都有人上街,因为这天不仅仅是小年,更是接老祖宗回家的日子,家里穷点也不能苦了祖宗。买点鱼,称点肉回来,连同家里的山粉圆子,凑三碗接祖宗的菜摆到黄昏的桌上,盛上三碗冒着热气的饭,三双筷子,有的人家还要倒上三杯散装的老白干。大人摆好了碗筷,才去烧敲好铜钱印迹的黄裱纸,放一挂鞭炮,嘴里唠唠叨叨喊祖宗可以回家吃饭了,然后再领着孩子依次跪下磕头。一整套仪式,像模像样,严肃得让孩子不敢说肚子饿了,感觉老祖宗就在外面久等,喊一声就坐到桌边似的。
我也在等,连续两天的风雨中,我在等一阵春风,或者是一缕阳光。但没等到,倒是遇上了一场雪,它们从老家飘来,从朋友圈涌来,从短视频里铺天盖地扑来。容不得你接受不接受,爱不爱看。下雪了,给越来越淡的年味增添了一份色彩,一丝情调。不知道祖宗们是不是开始在村庄上空游荡,等待一束火苗升起,一声鞭炮呼唤?现在的房子连个躲避风雨的檐口也没有,他们在哪里躲避纷纷扬扬的大雪?继续刷视频时,看到弟弟一家在回去的路上,高速很堵,一大溜的车子屁股都憋得红红的,连成了长龙。上次我去他家,说老娘过来他们就不回去了。坐在一旁的母亲立刻拉下了脸,她不同意,说放不下走了几年的父亲,说不回去他一个人孤单单的,找个谈白(聊天)的人也没有,娘还说弟弟如果真不回去自己就坐大客车回去。看样子弟弟终究没拗过母亲。
上海下雪是腊月二十四的上午,很大很密集。我伸出头,院子里挤满了飞舞的雪片,像是鹅的绒毛。我煮了一碗面条,然后钻进风雪里。
去安亭回来,空中的雪已经停了,路上潮湿潮湿的,两边的冬青,香樟,覆盖着一层薄雪,像一个人突然之间愁白了的头发。
女儿在微信里说过来吃晚饭,我拐到黄度菜场买了些骨肉,两条鲫鱼,还称了几只马铃薯,眼睛扫扫其它的,想想还是算了。回家快到四点,第一件事是淘米煮饭,然后拧开液化气的开关,将骨肉放进锅里焯一下,再倒入砂锅,盛满水,切好的马铃薯块,姜,盐,黄酒,生抽,老抽一股脑扔下锅,如同一肚子怨气需要找个喷发点。另一只灶头同样没有闲着,煎鲫鱼,放佐料,闷煮。厨房里一下有了温度,有了烟火气。
晚餐没做几道菜,红烧鲫鱼,骨肉烧土豆,炒青菜。女儿女婿来时带了虾子,还有一小锅山药炖排骨。吃饭时五点多了,此刻老家应该是烟花最绚丽的时候,还有电闪雷鸣的鞭炮,让新的一年有了期朌。
我相信,春天就站在年的背后准备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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