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后门的一侧,有一家阿强正骨馆,是把一楼住宅打通了两个房间,摆了三张按摩床,中间隔着帘子。馆门前的院子中间,装了一条粗单杠,摆着两个练手劲儿的菜坛子。
正骨馆的师傅阿强,带着两个纹身的徒弟,每天早上都在院子里练武。阿强三十多岁,浓眉大眼,留着短唇须,身着练武服,人高马大,端着一把紫砂壶,在门前的太师椅上方正地坐下,看着俩徒弟或打拳或吊杠或举坛子。有一阵还收了个邻居上初中的孩子做徒弟,每天一同在那扎马步、打长拳。我没事路过,便会驻足一刻,看到徒弟们练到精彩之处就叫个好。阿强自己很少下场子练。
正骨馆里除了按摩床,在角落里支了张小茶几,摆上一副功夫茶具,来了客人朋友,或我这种闲人,阿强便拿出点心和茶叶,给人泡茶喝,然后天南地北地聊。聊上一阵,就请客人躺上按摩床正骨,这时候的情形和在院子里练武时就完全相反了:阿强给客人正骨,徒弟就只有在旁边看的份了。阿强脱去练武服,里面裸穿一件紧身的中式小马甲,胳膊上结实的肌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阿强正骨时微扎马步,表情严肃,手法优美,只见他轻轻按住客人患处,微微揉动,突然发力。客人骨骼处发出一声脆响。阿强便让客人活动患处,客人活动感受后叫好不迭。
这情形一开始我总觉着是拖的路数,直到我的颈椎落枕,梗着脖子抵抗了许多天后,不得不找阿强按一按时,才领略了他的手法。前后按了三次,落枕的痛感就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只是,阿强大约是看在老邻居份上,非要我按完之后再做火疗,整套流程下来,一次就是三百块,搞得我暗自心疼半天。
阿强给人正骨时,总聊些过往的经历,颇有传奇色彩,真假不知。阿强说他十几岁就在寺院里做俗家弟子,练些基础的武术,跟师傅学了一年在山野里抓草药治疗跌打损伤的医术,二十岁来到这座城市,没学历又不想进厂做流水线,他就整天跟一帮不明来源的人混,一次打架有人受伤,他帮忙把人脱臼的胳膊接上,突然就有了离开那拨人谋生的想法。他找了医院的接骨师傅拜师,人家并不收他。后来遇见一位卖跌打膏药的江湖师傅,学了些正骨手法和调药经验,交了几千大洋学费之后,自己也干了起来。再后来在报纸上看到一个归国的正骨医生招学徒,就报名去认真学了一阵,弄了张证书,回来开了这个正骨馆。
据我的观察,正骨馆平时的生意其实并不怎么样,但是据说有三两个因长期打牌导致脊椎不适的本地包租婆倒是常客。她们来时,阿强会知趣地打发走徒弟,拉上帘子,关闭馆门,至于如何服务就不得而知了。
几年下来,阿强过得很滋润,买了个小产权,把老婆和两个孩子也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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