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钟

相同的日子，不变的烈阳，人群的喧闹，我坐于前台。日头在昏睡中悄然逝去，我也记不清这是生命的第几个重复。这种混乱的记忆，早已司空见惯。

门外，车去人往，人们有的坐下呆望，有的则匆忙赶路，偶尔有一两小孩在嬉笑打闹。我不大关心周遭的动静，只有客人进门时，出于本职工作去招待和点餐。工作完毕，便抓快坐回前台，顾自地玩手机。

一老一少推开店门，我站起身，前去招待她们。破旧的碎花裙洗得发亮，大大小小的皱纹散在松驰的面目，这是我对老妇人的第一印象。少女开口，你好，这里有什么吃的呀。弯弯的柳眉下挂着一双有神的眼眸，稚嫩中透着至诚，叫我看得发愣。我回过神思，应声回答她。下来，在我转达她们的意愿之后，肉体坐回了前台，思绪却仍驻留在那对客人身上。

兴许是无意识的好奇，我偷瞄着她们举手投足间向对方流露的神色。少女取下口罩，黝黑的皮肤与她那一袭白裙不相符合。老妇人和少女谈论着柴米油盐，随着妇人声色渐大，少女便笑盈盈地推下妇人的手，提醒她旁座有人在工作。我的目光不断于她们之间游走，内心的巨钟似乎有了丝松动。小哥，妇人叫喊着我。我挪步前去，请问市场在哪里，妇人用沙哑的嗓音询问着。我脸色泛红，结巴地应，东边直走一公里便行。谢谢，二人齐声地回应着我的话语，少女还向我微微一笑。我羞怯地望向那对客人，颈脖的汗珠加速地流淌着我的肌肤，内心的古钟再度被敲响。

少女的眼神好似烛火，注视着正在进食的老妇人。妇人似乎有所察觉，便放下了碗筷，从袋中掏出手机，不太熟练地操作着。妞儿，我们一起拍个相片，妇人慈祥地说着。少女笑得如阳光般灿烂，面颊紧挨着妇人，用清朗的音色叫妇人比出各种手势。妇人疲倦的神色涌现出一股热忱，她好似卸下了万斤重担那般尽情地享受着这一刻。在一声声“咔嚓”中，每一个瞬间于手机上恒久的存留。

复杂的波动，让钟声愈发强烈，四周的声音似乎传不进去我的耳朵，唯有那对客人的交谈和嬉笑久久而立。接连好几位客人的进入，令我的神思流回。我匆匆地挨个招待和询问他们的需求。一番忙活下，我也算完成了我的工作，目光立马转向那对客人就坐的位置。台面上早无人影，只留下用来支付的纸币。

我望着门外，日照大道，一老一少在金光中向远方走去。少女牵着妇人的手，妇人微侧面庞笑着注视少女，两个微薄甚至佝偻的背影，将我的古钟一遍遍敲响。过去台面，拾起那几张崭新的纸币，一股温热在我手心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