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坐在书桌前,翻开看了一半的书,又把它重新合上。窗外,太阳已经开始西斜,知了还在窗外一刻不停地聒噪着。
从桌前的窗户往外看去,远处的山依然在那里。我甚至不止一次的幻想山顶的风景,遗憾地是,我连山脚都未曾到达。用目光丈量土地,千里也可以是毫厘。但用脚步就不一样了,你得迈下每一步,实实在在地踏在土地上,感受太阳的余温,雨水的浸润。燃烧生命去到达每一个想要的地方。
还记得在地理课上,老师说过在北回归线以北的地方,房屋均坐南朝北。在城市中,座座高楼得遵循着城市守则。但是在这个北回归线以北的小村中,房屋以任意随性的方向坐落着。邻居家的房屋是面朝西的,屋前有一片池塘,还有几棵上了年纪的樟树。日落时,太阳透过树隙间溜出的光线在斑驳陈旧的水泥墙上,留下一副副光影图,稀稀疏疏的,十分好看。老人养了几只鸡,每当傍晚,老人总会端出小板凳,捧着饭碗,唤着鸡。不唤鸡的时候,老人都在忙着剥豆,收拾晒了一天的干菜。在门前的一小块土地上,常年有一块塑料布,摆着南方人爱吃的各种腌货,咸豇豆,咸莴笋之类的。大都时候,老人很安静,偶尔几个子女回家。每当这个时候,老人总是笑嘻嘻地忙碌着买菜做饭,跟过年一样布置。子女们走的时候,那块小塑料布上的干货总是会少很多,老人又会再弄。如此循环,到最后还是只剩下了老人和她的鸡,以及那些溜走的光阴。
太阳又西沉了一点,这片大地眷恋这最后一点光热,所有被播种下田的作物带着农人的期许,浓烈而又疯狂地生长着。可是生长的最后,散尽了生命的余温,曾经一束束饱含种子的麦穗空了壳,秸秆也空了,一把火,烧了干净。火带着烟,烟卷着火,一蓬蓬地往天上冲,热浪四面八方而来,淹没了田,也淹没了我。火和烟都走了,余下的灰烬渐渐冷了,黑灰交错像是生命最后的写照。
万物,向死而生。
好朋友的奶奶在上一个春天毫无预兆地走了。很爱闹腾的老人家,最怕闲着。还记得去年正月去串门的时候,奶奶还在笑盈盈地在家忙活着。肉圆子、送灶粑粑、瓜子,该置办的年货一样不落。那么有精气神的老人家,竟然已经走了快一年了。十岁的时候,我失去了外公,当时不能理解死亡,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人睡着了就再也不会醒来。葬礼的时候周围一片哭嚎,而我所有的感官却都好像麻木了似的,连悲痛也都带着钝感。那时,我不曾理解死亡。
清明去祭祖的时候,一小块山坡上密密麻麻都是凸起的坟堆。在泥土之下,也曾是活着的人,活着各有各的活法。而死了,就是死了。我想象着那些人,就在黑暗潮湿的泥土里,逼仄,太逼仄了。但是坟头上的树根会穿过层层黑土,穿过他们空落落的眼眶,穿过他们的骸骨。他们会和黑土,树根,还有无数蚁虫融为一体。人,是泥土而生,最终也要回到泥土里。死亡之后,大概也就是这样。活人才会这么乱七八糟地想。清明好像总是会下雨,朦朦胧胧,雨里也好像总有不肯离去的游魂。
懂得死,才更懂得生。
我回了神,太阳也没了影儿,有点冷。
那只知了还在树上叫着,毫无顾忌地没有明天似的撒野地歌唱着,一声又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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