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

讲真，《黑天鹅》的前半部分我看得漫不经心，中间常常中断接个电话，回个信息什么的，影片虽然讲了一个芭蕾舞演员的故事，但是镜头却晦暗幽深，片中弥漫的压抑的情绪像穿在身上又脱不掉的一件湿衣裳，粘稠滞涩让人沮丧无比。

    娜塔莉·波曼，这个曾在《这个杀手不太冷》中惊艳了世人的小女孩，在《黑天鹅》里饰演的妮娜脸色苍白，瑟缩，容易受惊，经常哭泣，穿粉色的大衣，热爱芭蕾，刻苦，自律（我真的没认出她来）……用剧院导演托马斯的话来说，她是《天鹅湖》中白天鹅的不二人选，可是托马斯却没有选中她做主角，因为她没法饰演狠毒，冷酷，美艳的黑天鹅，热爱芭蕾的妮娜不甘心落选，自己去找托马斯谈，在被托马斯强吻的时候，狠狠咬了他一口，夺门而出，这却让托马斯改变了主意，他看出了妮娜深埋在乖巧外表下的黑天鹅的潜质……

    整部电影到这里开始渐渐紧张，节奏的弦渐渐绷紧，像一张慢慢被拉开的弓，而之前看似缓慢的节奏中的情节是一条暗伏的线索，在此刻逐渐清晰。妮娜长久以来被曾是画家，却为了抚养孩子不得不放弃事业的妈妈所控制，她长成了妈妈口中的switty girl，乖巧，努力，她的人生像那个精巧的八音盒，是一个精致的工业化（被控制的）产物，也是妈妈未竟理想的延伸。然而，被压抑的妮娜，心底却有一只放纵的黑天鹅，偶尔她会去偷剧场头牌演员的化妆品，以此来满足自己的幻想，这是沉睡的黑天鹅睁开了一下眼睛，然而当妮娜决心为当上主演去找托马斯的时候，这只黑天鹅开始觉醒了……

        片中的另一个女演员莉莉，她恣意随性，舞蹈充满野性，活力和诱惑，感受到被莉莉替换的威胁，妮娜却也被她深深吸引，她的世界开始分裂，“白天鹅”和“黑天鹅”两个原本完全相悖的人格部分，在她的精神世界中同时登场，妮娜的背部出现了莫名的抓痕，在幻觉中，手指也开始不断受伤，甚至从伤口中拔出了黑色的羽毛……妮娜开始反抗妈妈，在酒吧放纵自己，幻觉和现实逐渐纠缠到一起，直到首演的那天，在幻觉中，妮娜用玻璃碎片扎伤了自己的腹部，像把身体里的白天鹅部分杀死，彻底变成了黑天鹅，她长出了黑天鹅的翅膀，脚趾也变成了天鹅蹼，眼神凌厉，气场强大，甚至当众吻了自己暗恋的托马斯，舞台的精彩演出令观众起立鼓掌，而妮娜看着台下泪流满面的母亲，她掉落在垫子上，腹部的血渍越来越大，嘴里喃喃地说:“我是最完美的，我做到了……”好吧，这把拉开的弓，临终的一箭终于射进了观众的心脏……

        人们说妮娜是为了艺术而疯魔的，可是我觉得，妮娜本来就是那只黑天鹅，在母亲强大的控制下，她隐藏了或者说压抑了自己的天性，然而，黑天鹅人格的部分并不会死亡，她在暗处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夺回控制权，做回自己。但是对于成年人来说，这是非常残酷的体验，在排练中，托马斯告诉妮娜，“控制并不能带来完美，完美需要放手，脱下光鲜的外衣，诉诸直觉、呈现真实”。这正是白天鹅部分的妮娜所缺乏的，她早已习惯了放弃自己的真实感受，去满足母亲的情感需要，就像她的每一个精准控制的舞蹈动作完美，却没有感情。

    妮娜不得不用自残来与自我对抗，就像《天鹅湖》的隐喻，王子不能同时拥有两只天鹅，只有杀死对方，才能获得完全的自己，妮娜杀死了自己的身体，但做了自己精神上的主人，当一个人能够完全做自己的时候，就像妮娜饰演黑天鹅之舞，光彩夺目，迸发了自己全部的潜力。

    妮娜杀死了自己，但愿我们永远不必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