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过盛夏,少不了冰棍和西瓜。冰棍大都是限量的,而西瓜从来都是管饱管够。有时吃西瓜撑得走不了路,大气都不敢喘。
每年买西瓜,都是一麻袋一麻袋拖回家。卖西瓜卡车开进家属院,家属们都围上去,叔叔们卸下平板秤,一边卖一边记账。家家都在100斤以上,装在麻袋里,叔叔帮忙送到家。然后,一个个滚到床底下,吃的时候由年岁小的爬进去选。
那时西瓜都很大,我上二三年级了,似乎还抱不起一个。每次吃罢,满满一脸盆瓜皮,沉甸甸地倒进垃圾池里。有时奶奶会端到鸡窝里,鸡鸭很爱吃,不一会儿就吃剩下薄薄青皮了。
堂哥在榆中当兵,来家吃了西瓜,觉得很好,于是爬到床下选了个,小心翼翼抱进地窖里,说留到过年吃。大家说不可能,事后没当回事。到了年三十,还是奶奶提醒,堂哥兴奋地钻进地窖,小心谨慎地将西瓜抱到桌上。
原定吃过饺子吃西瓜。奶奶说,留存的东西不跨年,年前最好打发了。迫不及待的堂哥说了句有道理,挥刀就砍,咔嚓一声瓜开两半,浓稠瓤汁瞬间淌满桌面,满屋的西瓜清香味道。堂哥急忙趴在桌面吮吸一口,所有人断电般一动不动看着他。他表情严肃思量许久,最终哇地吐了出来,说:甜酸,抹布味。
过了几年,西瓜变得皮球大小,记得叫友谊瓜。皮薄瓤脆,汁多很甜。家里就不再切牙儿了,经常开两三个,每人抱起半拉用勺儿挖着吃。我哥很有本事,总是边吃边嗑瓜籽儿,壳和仁嗑得完整无损。
上中学,学校南边是条僻静街道,每年秋季,成堆西瓜沿街排开,瓜堆前铺着宽大竹席。卖的瓜不大,瓜肉白黄,口感果钝。这就是兰州籽瓜。八毛钱一个,接过手,拳头砸开,抓把果肉将手搓洗干净,然后用手挖着吃,边吃边往席上吐籽儿。买这种瓜,不让带走,为的就是取瓜籽儿。如果像我哥那样边吃边嗑籽儿,定会被卖家撵走的。
在西安时,单位卖过几次西瓜。厚皮硬瓤不好吃,每次我都像吃萝卜那样,削了皮抱着瓤肉啃。有次,领导路过点点头:一看就是个不安分守己的人。一旁战友吐下舌头,叹道:落下这印象算是完蛋啦!我抱着球状瓜瓤停下咀嚼,问:难道这不是表扬吗?
前几年,我所在部队教导队在琅岐岛,营区后面有片西瓜地。一次夜里经过,忽地想起儿时乐趣。于是将车停在远处,换上裤头背心,像小鬼子进村一样溜到地埂边,然后匍匐前进,爬到瓜秧边摘下西瓜,猫腰返身朝车的方向逃窜。刚迈上路面,被哨兵一把摁住,捏着我脖子带到值班室。队长进门一看傻了眼,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敬礼的手久久放不下来。
我说:你这兵好样的。他眨眨眼,嘴唇颤动很久,说:首长是好样的。之后,在他房间冲了澡,吃饱了西瓜回家。队长事后多次向那个兵解释,对方一直怀疑我有病,而且一直在隐瞒组织。如今队长转业回了济南,他女儿很争气,毕业进了济南一家医院。
上周有天,吃了半拉西瓜,害得我咬牙切齿饿了自己两天。今天中午,我把人家卖的西瓜挨个敲了一遍,人家说:带个走吧!半拉的也有,刚切的。我摇摇头,发了句牢骚走了。听得很清楚,身后人家在骂我:特么有病啊,你不买挨个挑一遍。还说我的西瓜烫嘴。接着,他嘿嘿地笑起来,连说了好几个卧槽卧槽。
天太热必出妖。任何人都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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