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情地在地面间吹袭,润的我眼眶发凉,一朵朵土花在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巷口粲然绽开,我镀满泪色的眸子摘满的啊,是岁月与时间吹不灭的灯光。
记忆里的阿婆是明亮的,说的不是她那额前深凹且爬满裂纹的黄土反射出的长空与鹅黄,而是她不论何时都会手提一盏闪着光影与灿烂的煤油灯,时常矗立在巷口的模样。
很久以前,四五岁的我喜欢和玩伴们一起傻闹,喜欢摘树叶,捡杏子,时常玩到瓦蓝的天化为绛色,绵软的云染了一身明艳的油彩后才肯回家。但不论何时,仿佛都能看到提着一盏油灯的阿婆,佝偻着身躯矗立在巷口,眼眶里尽是我向她奔去时的笑颜。沉沦于暮色的太阳显得是那么的寂寥与萧条,但阿婆的的油灯将她的脸映的昏黄和肿胀,却如一轮弥久不息的太阳;枯败的枝桠划破天空,像是狰狞的邪笑,但有阿婆的老手拉着回家,却如心中煨着一锅浓汤,暖暖的爱笼罩着一点也不会感到害怕与胆怯。
后来我去镇上念书,一个周才能看见阿婆。犹记得那些过去的日子,每个周五都是我最爱的时候,不是为了那所谓的假期,而是又能见到阿婆慈祥的眉目和她那被油灯映红的帆布衣。每次当我踏上那片熟悉的土地时,第一眼无疑是望向那个巷口,因为我知道,阿婆和她的灯一定在。辰星拥着晚夜,我也急忙跑去拥着阿婆,不过还是觉得阿婆对我的爱比暗幕对星粒的钟情要多得多,因为她会一直用浓厚的乡音问我:“在学校是不是好好念书呀?”“上学累不累?”亦或是猛然从兜里掏出一个糖饼,笑着放到我嘴边。但不论我如何踮脚还是向上蹦跶,也听不见任何风带来的窃窃私语,反而只在水洼中窥见阿婆的油灯洒在我们脸上的模样。在巷口,一老一小,与那映在她们眼角泛起铁锈味的橘光,无疑斑驳了晚间最后的空寂,捂暖了夜的寒。
再到现在,带着阿婆对我的期待,我去了外省的中学,也很多年没有见到阿婆提着一盏小油灯立在巷口的样子。好像,巷口的灯光已经黯淡很多很多年了。我仰面望着天空,生怕泪水又一次滑落,雾蓝色的天与云蕴在手机显示屏上,是一串未知的电话号码,我接了。“囡囡!”是阿婆略显沙哑的声音,“你爸爸出差刚好路过老家,就来看看我,顺便弄了个智能手机,以后想家了就打视频看看啊。”紧接着,屏幕的另一面还传来了父亲的声音,他们正坐在巷口吹着仲夏夜的风避暑。我哽咽的说不出话了,只觉鼻子一阵红、一阵酸。我的脑海中倏忽联想起阿婆佝偻着腰,费力的学习使用智能手机,显示屏的光映在她面颊深凹沟壑处的模样。越想却愈发觉似多年前巷口油灯泼洒出的昏黄,其实巷口的灯何时随着岁月的流逝一同褪去了色彩,它依然还在那个熟悉的巷口亮着,闪烁着,永不停息。
巷口的灯,永远都不只是一盏落满尘土的灯,它不论距离多远,岁月多长,也都不会熄灭。它一直都同那颗心一同燃烧翻腾,延绵数千里。它也会随时化身为任何模样 ,无形,也更有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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