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早种的麦子已开始冒绿了,那些个棉柴(摘完棉花的枯干株)也被拔回了家,整齐有序地摆在门口阳光足地方,零星的几个如铁树般不开花的青褐色棉桃,静等着被迫晒开的命运!一年两季的忙碌算是告一段落了,农闲了,晓雷打电话让他爹来工地上管管闲事,(看管工具,防有些手脚不干净的工人顺手牵羊)他爹却说自己很忙,忙什么呢?忙着处理二叔的家务事!
三娃死时,虽没有大操大办,可收到的挽金(白事随礼钱)却是不少,别个也是看他们家这状况(上有老,下有小)真心想拉他们一把,事后管账的人给算了一下,不算布匹,棉被之类的物件,光是挽金就有八万多,这些钱,当时明理并没有往自己兜里揣,而是当着众人的面交给了三娃媳妇,他也是想"团"(感动、笼络)三娃媳妇,让她能安心留下来过日子,可如今明理却想把这些钱要过来,因为他怕人财两空!
也不知明理在哪听到的闲话,说三娃媳妇外头有人了,还说那男人和三娃媳妇在外边都不避讳人,腻腻歪歪的不成体统,"三娃这死了还不到三年呢,她就这样,又怎能指望她在这过一辈子,她哪天卷着钱跑了,这日子要咋过,老的老,小的小,没钱,没力,就我这身子,说不定哪天就走了,他们娘几个难不成要坐等饿死!"别个都劝明理,"眼见都不一定是真的,又何况是道听途说的呢!"明理却听不进去,他还是坚持自己想法,一定要向三娃媳妇要回那些钱,晓雷他爹的那样一个遇事急躁的人,对于这事却挺能沉住气,他也说过明理,让他先探探三娃媳妇的口风,再作打算,可明理愣是不听,说急眼了还拖着病弱的身子在院子里的跺脚痛哭,晓雷爹也是没有办法,明理想要钱又不愿出头,只能自己去当这个恶人,找三娃媳妇"谈判"!
三娃媳妇赌咒发誓地说自已没有再嫁人的心,那些个闲话纯碎是捕风捉影,她从来没和任何男人有过亲密接触,还说明理就是想拿这些无中生️有的事撵自己,晓雷爹相信三娃媳妇没有扯谎,可明理不信,三娃媳妇一气之下带着两孩子回了娘家,明理捎信传信,她一概不理,明理担心他俩孙子,怀疑三娃媳妇把两孩子抵到别处卖了,他一时心急,竟顶着小雨瞒着所有人去了三娃媳妇娘家,结果孩子没看到,还被亲家说落了好一阵子,他心里这个憋屈,半道气极,一口气没提上来,昏死在路上,还好被路过的人发现,急时送去了医院!
明理的病情反反复复地,脸色蜡黄的让人害怕,他清醒时还不忘挂念他那俩孙子,迷糊时直喊三娃的名字,几个闺女为了让他安心,舍了脸子去求三娃媳妇、让她带着俩孩子回来看看明理,三娃媳妇也不是个不讲情理的人,她知道明理的情况后,不顾娘家人反对,带着俩孩子就回来了!医生已不再给明理用药,可他几个闺女不甘心,想尽一切办法也要给让她们的爹在这世️上多活一天,她们带着明理去了城里,医院给出的结论仍是"回家准备后事",找人看阴(邪魔鬼道),说是有个黑影在拉拽着明理,看不清也说不明,也不知道这无形的黑它究竟是谁的灵魂在作祟,问天,天不语,问地,地无声!
明理走了,迷糊中伸着双手在空气中胡乱抓摸着,渐渐松手,瘫软,彻底躺平!二婶凄惨的哭声伴着阵阵寒风,让人揪心地痛!"我的命咋这么苦啊…!"这句话像极了晓雷奶奶当年被二婶痛骂时说的话,自己的亲侄女嫁给了自己的儿子,亲上加亲,可自己却没感到半分亲情,被二叔二婶以及那几个孙女围着煽脸的情景,晓雷奶奶恐怕到死都没有忘记!
三娃不在了,明理的后事全由晓雷和他爹操持,文秀作为侄媳妇也回来做她该做的事!
所有的恩怨情仇、在明理被推进火化间的那一刻全都画上了句号,"死者为大",文秀不想再提以前的事,她不想把二叔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告诉任何人,就让它们随风飘去,随火、化去吧!
一副七尺三的棺材成了二叔的永居之地,一锹锹的黄土盖住了他前生今生的记忆,看着二叔坟前燃起的那道"元宝"(金泊纸叠制)光,文秀有点恍惚,二叔那张阴森森的脸竟然出现在火光中,他笑着,笑得那样开心,"我终于有钱了,谁也别想看我笑话!"
番外篇
明理入土为安了,一干人伴着淅沥的小雨朝家里走去,晓雷一家人为操办二叔的后事,忙得精疲力竭的,还好总算是没出任何差错,文秀本以为,二婶会让她几个闺女过来喊晓雷和他爹去家里喝回笼酒(也叫回魂酒,一是驱散这些日子沾染上的阴气,也有答谢别人帮助的意思,一般办白事都会有这个流程),既便晓雷爹他们不去,那还有帮忙的其他人,按常理二婶一样要请他们,明理不在了,别个可能也不会在乎这些细节,但这客套话肯定要说的,不能让别个寒心,可二婶不光什么都没做,还一秒变了脸,指使她家大闺女跑到晓雷他们家,数落晓雷他爹,说他办了好几个错事,净浪费她们家财物,还硬逼着晓雷爹去找有关联的人,晓雷一家人都气到说不出话,文秀是真的忍不住了,若不是晓雷娘硬拉着,一场恶战又要在所难免了!"卸磨杀驴"这时间也太快了些,"不管了,从此之后,谁再管他家的事,谁是孙子!"但愿晓雷爹能记住他说的话!
晓雷的事业还是不温不火的,女人缘却和从前一样的好,他和文秀在城里的那个家,在他心里只不过是旅馆,是个驿站而已,在外边玩累了,才会想着回家歇个脚,文秀对这个名存实亡的婚姻,已经麻木了,有他无他,日子一样过!
话外音
古有孔孟之说人性,人性相近,至善至美,而苟子却说人性恶,告子也说人性无所谓善恶,食色性也!属好属恶,良莠不齐,谁又能一眼辨得清呢!这世间的纷纷扰扰,有时真如一团乱麻般没了头绪,你真的不知道它是从哪里开始,又会在哪里结束!
坟头三尺草,
恩怨终究了,
回望来时路,
黑白已知晓!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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