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伙计,你还认得我么?”我抬起头,看见一个半生不熟的人,那张脸我隐隐约约带有印象,但伴随着印象的还是有一句“你是哪位”的疑问。
“不记得我了?我是李震啊……”那一声拖得很长。
“哦………”我也不经意模仿了他的语调,把这句话拖得很长,随后又跟了一句,“那请坐吧……”我放下手里那杯还没吃完的冰激凌,朝他推了推,“怎么样,要不要我请你一杯,这里的冰激凌确实不错。”
“那敢情好。”
“OK,等我一会儿。”我站起身走向柜台。当我开始背对他的时候我已经明显感觉到一种无名的惊慌携带着一丝的恐惧涌上心头。可以说,他是我最不想见的人之一,大约60%的噩梦里一定少不了他。而今天,好似就像某本小说里的用词,“梦魇具现”。单是从座子到柜台这么短的距离,给我的感觉不亚于一个跛子一瘸一拐地要横穿亚欧大陆。我走到柜台,“一份原味冰激凌,谢谢。”顺带着掏出一张钞票。“不好意思先生,您这……钱不够。”我才意识到拿出去的是张一元,于是赶忙收起那张钱,又另掏出一张10块赶紧补上,除此之外也附带了句“不好意思”并且还试图挤了一个歉意的微笑,虽然我也清楚自己一般慌乱的时候挤出微笑的样子好似一个傻子发癫。
就在等冰激凌的这个空档我开始意识到李震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所有事情,带来了一堆麻烦,其中一个就是刚刚居然给错了钱。我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心里还是各种混乱,怎么想都不对,最终还是以“我他妈的今天下来吃冰激凌干什么?”这么一句半责怪半懊恼的心内吐槽做结尾。
不一会儿,我拿到了冰激凌,我转过身去走向刚刚的座位。但是转身的一刹那我又感觉到了一丝的凉意———他一直在盯着我看。而且给我的感觉是越看越凉,凉意从手上的冰激凌一直传到脚跟。“Yo,你的冰激凌………”“谢谢哥们儿。”我坐下,开始看着他,不错,百分之一千的是他,虽然自从初中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但是那些特征与我梦里的那个样子别无二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哈?你?陈炫烨,你化成灰我都认识。”我又暗骂了一句,怎么和寻仇的一样。“拜托,你还记得我们上初中经常说的那句英文吗?We are best friends,aren't we?”“Yes......We were.”我咕哝了一句,估计他也没听见。“你这几年都干什么了?神神秘秘的?”他问道。“我?就是正常的那样,上了高中,上完了高中上大学。嗯,现在也快毕业了。你呢?你现在好点了吗?”“我基本好了,不过当年在精神病院呆的那几个月可是真不好受。”“嗯,我知道,治好了之后呢?”“很简单啊,我错过了中考,错过了毕业照,错过了一切,所以我只能去职业学院。现在在医院里当护工。”他一脸淡然地说道。“该死,”我在心里想,“这就是那个见鬼的问题。”“听我说哥们儿,我很抱歉。你本来可以跟我们一起上市实验的………”他摆了摆手,“算了,都过去了……”“但那是你应得的,如果当时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可是会一起上市实验的。”“那也算不得意外,是我当时冲动决定的必然结果。”“妈的。”我又暗骂了一句。“如果说当时我没有放下其他科目,如果说其他科目也与小中考一起复习的话,或许事情不会这么糟。”“嗯,是啊,这样做最终就是积重难返了。”我跟着附和道,“但是我一直觉得你爸对你太过了,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把你的篮球给你砍了。”“没有,他也是为我好,后来我住院的时候有次他也向我道歉了………”“但是,他…………”“没什么,归根结底是我做错了决定…………”沉默。但我始终处于紧张状态,因为已经扯到最核心的地方了。“但我还是十分地感激你,当时你始终在帮我………”“没错,那个时候你言……咳,”我不知道这声咳嗽是不是故意的,但紧跟着这声咳嗽我的声音也低了下来“……听计从。”他笑了笑,“总之,我没有任何责怪你的意思,你为朋友做了所有能做的。”我没有说话,过了半晌说出一串数字,那是我的微信号。“我的微信号,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微信找我吧……”他比了个OK的手势。我推了推,站起身,“那么我先撤了,有事微信联系我吧。”他点点头。
我像逃一样逃离了那一层,我坐电梯到了另一层,随便找了一张公共长椅坐下,思绪又回到了李震所说的那个夜晚。那是初三的晚上,他突然打电话过来,听声音好像刚刚哭过,他问了我一堆问题,最终停留在了一个问题上,“炫烨,你告诉我,我所做的一切真的错了么?我的计划本身就是不可行的么?”我沉默了一会儿,但是就在这一会儿,一种无名的恶意占据了整个身心,“眼下李震的计划会导致他失败……”“眼下正是市实验推荐名额保送的时刻……”“不得不说李震是个强劲的对手……”无数个类似的话集中在了一起,汇合成了一句话,“这时一句小小的谎言,我接下来便可以轻松一些……”于是就在这漫长的一会儿过后我告诉他,“你做的这些是没问题的,只是没人理解而已,所以你放心吧,我理解你……We are best friends,aren't we?”接下来李震又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但是我当时是乐开了花。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李震没有再来上学,有人告诉我李震因为他的计划,除去副三科之外其余的科目都不及格,最终受不了这个打击的他患上了精神疾病。那是我第一次失眠,我仅仅是想在推送的时候容易一些,但是从未想要过去害别人………就这样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开始做噩梦,会梦见他对我说为什么骗了他………就这样,这算是我的一块疤,我想极力避免,但是也免不了它在深夜里隐隐作痛。而今天又再次碰见了他,只能说明我是幸运的,我应该可以从旧伤疤中摆脱了吧。我抬起头,任由身体靠在椅背上,商场里的一束灯光照在我的脸上,那道光,惨白,刺眼,但却仿佛像从天堂里直刺下来一般………那天晚上,我收到了他的微信:炫烨,你该看看这个,这个还是当年你给我的。接着,传过来了一张照片,那上面有我和李震,我隐隐约约记得那张照片是在他没来上学前一周拍的,当时我和他还有其他几个班的同学打了一场篮球,正好那天我偷偷的带了手机,在篮球比赛结束后我让他们拍了这张照片。这张照片分辨率不高,那个时候手机相机也指望不上有多好。但是依旧看的清楚照片里那个后来被李震父亲砍坏的篮球,我们蹲在篮球架前以及当时我心血来潮P在照片上的“We are best friends,aren't w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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