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到过我们科室的人,都会指着这盆杂草说:你看你,养这几根毛毛草干嘛?赶紧扔了养上盆好看的花。我说,这几根毛毛草可不能扔,我都养十几年了。
十几年养几根草,你相信吗,是不是有点难以想象?我们科室一直在背光面,可以用暗无天日来形容。我曾试着养过很多种植物,都因为常年不见阳光,一一枯萎腐烂或者长成了豆芽菜。
唯有这盆草,不管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长青,夏天不见其繁,冬天不见其干,栽到这个盆里以后从没有给它施过肥,有时即使一个月不浇水,也不会枯死,只是周围有干枯的叶梢。
家里的那盆,不知道被我扔了几次,分了多少盆,每年都会新长出不少,还会结出一种宝石蓝的种子,煞是好看。
科里这盆虽然没有枯死,但也没有繁殖多少,更是从来没有开花结子。时间长了不浇水,干叶子多了的时候,我偶尔心情大好时会给它采采,也只会把那几根有限的毛毛叶子采得越来越少,可怜兮兮。
每个春天,大部分植物都会换上新装、发新芽,或者亮出自己独有的花朵;唯独这盆毛毛草,好像春夏秋冬皆与它无关。我甚至怀疑,它是不是已经丧失了感受季节变换的能力。
自我检讨的结果:是我剥夺了它对季节的感受力,以及享受自然的权利。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看着它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我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词,也是一类人群:糟糠之妻。
即使面对再恶劣的环境也能适应,耐寒、耐热、耐冷落、耐摧残,甚至可以没有养分和阳光,一样不死不休,无关风雨与春秋。
虽然没有姣好的容颜、靓丽的颜色、婀娜的姿态,只因为要给屋子增添这一线生机与活力,更因为有着超乎同类的适应能力,才没有被随意丢弃。
同事都叫这种草为珠子兰,直到几年前,经弟弟推荐下载了一个鉴别植物的app,我才知道养的这盆毛毛草还真是一种野草,名字就叫沿阶草。
网上一查才知道,这种草还有一个名字叫麦冬,是一种常用中草药。我一直知道它纺锤形的块根跟麦冬相似,却从来也没有过多地去关注,还以为只是跟麦冬同科或同属植物。
医院的中草药基地里就种着麦冬,叶子稍宽,也不是常绿植被,冬季会枯萎。我也从没有关心过它们之间有什么关联,原来只是不同种而已。
至此,也无比羞愧学了几年中药的自己,对于如此常用的一味药,它的原植物我竟然不认识。
自古就有神农尝百草,现在的中医药人员有多少跟我一样,面对天天生长在眼皮底下的中药也不认识。虽然这些年我几乎没有接触中药,依然不可自我原谅。
每到这些时候,思及中医药面临的现状,我就为中医药的未来担忧。我们吸收继承了前人积累的结晶有几成,现代又有多少新发现、新研究,未来又有多少人是中医药真正的传承者与开拓者?
只希望我们的中医药不要像我养的这盆草一样,在未来扮演着尴尬的糟糠之妻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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