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
“这……这……不是太子?”张昌宗瞠目结舌,一时惊得便连囫囵话也说不清楚。
太平公主“咯咯”一笑,嗔道:“你呀,偏喜欢在这些小事上装傻!你倒是告诉我,我这‘侄儿’可堪大用?”
张昌宗听得此言,眼波流转,惊惶之色转瞬褪去无踪,只低首娇笑道:“昌宗的小把戏,可从未曾想过能瞒过公主慧眼。至于这位‘太子’殿下……”他直起身来,眉间含笑,上下打量着那个酷似李隆基的男子,“还得……试试才知道!”
话音未落,只听太平公主一声惊呼,张昌宗人便似那离弦之箭,疾射而出。双手左环右扣,隐作笼云之势,广袖猛地一展,几似铺天盖地,将假太子罩在其中。
假太子连连后退,却见眼前箕张五指,依然顷刻间便要抓到面门,不由心下一横,竟以掌为刀,径直向张昌宗指尖劈去。
“嘶”地一声,暖阁中红纱坠地,窄小的空间内涌动的粗重风声立时悄无声息。
“昌宗失手,坏了公主纱帐,请公主恕罪。”张昌宗双手拢入袖中,向太平公主微微欠身。
太平公主原本尚在恍惚,此刻蓦然回神,眼见假太子倒在墙角,面色惨白,紧捂右臂,神识不清,显是痛晕了过去,顿时怒意填胸,起身一掌扇在张昌宗左颊:“试炼点到为止也就罢了,六郎你这手下得也太狠!”
张昌宗丝毫不以为忤:“公主并非武道中人,不知其中关窍。太子自幼受萧无妄教导,于武学上颇有造诣,若昌宗不全力施为,恐怕一时间未必能试出水平。”
太平公主怒气未消,脸上满是愠色:“你莫不是魔障了!他又不是李隆基那个臭小子,如今这些个三脚猫的把式,如何能抵得住你这一身功夫!”
张昌宗听得,唇边闪过一抹若有若无的轻笑,躬身道:“公主教训得是,昌宗莽撞了。不过太子既得萧氏真传,而这位公子掌下稀松,公主想用他瞒天过海,怕是力有不逮。”
“这我自然清楚,何须你来赘言!”太平公主秀目一瞪,叱道:“你可知光为了他这身皮囊,寻了我多少年?你可知教授他这皇家风采气度,又花费了我多少年?本想给你个惊喜,谁料你竟逞一时之快,几将他伤于掌下,险些将我多年心血毁于一旦!你这贱奴!……”
张昌宗低眉顺目,并不接话,只上来搀住太平公主小臂,缓步伺候她坐回榻上。
太平公主又斥了数句,眼见那假太子似要悠悠醒转,暗叹一口气,唤道:“罢了,来人,扶李公子回房养伤。”此后又拍拍身边床褥,向张昌宗道:“六郎,你坐这来。”
张昌宗依言坐在太平公主身旁,任由她抚摸被打得泛红的脸颊。只听她柔声道:“你可知道,刚才那一掌,让我想起了当年。那时自己性格执拗,竟一巴掌把你扇到了母后那儿……若非如此,你何尝会沦落到如斯田地。”
“是您抬举六郎,六郎才有今天。”张昌宗对太平公主的喜怒无常似乎已经习惯,“若不是公主举荐,我张家何德何能,也敢觊觎天下权柄?”
“那是旁人的疯话!你理他们作甚!”太平公主拂袖怒道,“你们好端端地陪着母后,招惹了谁?若不是那帮穷酸腐儒,五郎不会死,昌仪也不会死!”
张昌宗苦笑道:“阿九年少轻狂,也是死得其所……只是可惜我五哥,枉称天下神算,却算不透自己的旦夕祸福。”
太平公主见张昌宗情绪低落,心中一软,附在他耳边轻道:“六郎,你不要太过伤心,你张家的血仇,我定会替你讨还。”
“公主苦心,昌宗铭记。”
“你莫要不信,就凭刚才那位‘李公子’,足以在长安城上演一出‘偷天换日’了。”太平公主嘴角一挑,露出极度自负的笑容。
“适当的时候,或许还能‘李代桃僵’?”张昌宗眼波如水,直视太平公主如丝的凤眸。
“嗯?”太平公主一时间没有明白张昌宗所指,但后者似也没有心思在此话题下深谈,“公主今夜……要去平康坊送她一程么?”
“那小妮子,也曾有拽着我衣角不停叫姑姑的时候呢……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疏远得如同路人了。”
“公主您就是心软。”张昌宗摇头轻笑。
“哼。”太平公主冷笑一声,“我连亲哥哥、亲侄子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心疼一个蛮族野种?这些琐事,六郎你办干净就好。”
张昌宗软糯糯地应了一声,又开口道:“另外……那边给的情报果然没错,周兴确然藏身岭南,只可惜被他看穿了布置的罗网,先行遁去。这老狐狸被武皇问罪那年,我年岁尚幼,随薛先生入宫游玩,曾躲在红纱帐后与其有一面之缘。如今他竟能轻松认出我的身份,‘雕鹄之眼’的识人之能,果然名不虚传。”
“你驾驭不了他?”太平公主眉头微蹙。
“除了武皇,没人敢放言可以驾驭得了他,就连公主您也一样。”张昌宗笑容如春风般和煦,但传达出的杀气却使暖阁霎时如坠冰窖。
“我就本没指望他能参与我们的计划,他所需要做的,仅仅是让如今的局势乱起来……越乱,越好。”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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