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日子是单调的,淳朴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种夏长秋收冬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时候电视少,没有影院,更没有手机和游乐场,我们小孩子闲不住,会变着法子玩,以打发枯燥的日子。
北方的房子都是面南朝北盖的,门是木头做的,一共三间,左右两间是住的屋子,中间是做饭的地方。夏天天气闷热,中午我们就在中间的屋子里乘凉。我们把纸糊的木头格子窗户用棍子支起来,把门摘下来,放倒在门槛子上,我们坐在门扇上,吹穿堂风。闲来无聊,我们在院子里面支一根木棍,拴上一根长线,木棍的一头支着荆条编的笸箩,笸箩底下放一把金黄的小米,手里牵着长线,等麻雀到笸箩底下觅食的时候,把手里的绳子一拉,扣麻雀玩。不过麻雀是一种机灵的鸟,很少被抓住。
夏天的傍晚,吃完晚饭,大人们坐在家门口的大石头上,手里拿着一把竹扇子扇着风,东家长西家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我们就抓葫芦蛾。那时候家家都种葫芦,院子里搭一个葫芦架,每到夏天,绿色的葫芦秧爬满架,枝上开满白色的葫芦花。傍晚的时候,葫芦蛾就到葫芦架上采花蜜。葫芦蛾长着两个长长的须,薄薄的翅膀,像蝴蝶。我们先从葫芦架上掐下盛开的葫芦花,拿在手里,葫芦蛾闻着花香就来了。趁着葫芦蛾聚精会神采蜜的时候,一下子捏紧葫芦花,捏住葫芦蛾长长的须,逮住葫芦蛾,然后用一根长长的线拴住,拉着它满大街跑,玩够了,就剪断线,放掉葫芦蛾。
我们还捉萤火虫玩。萤火虫是夏夜里流动的星星,在大街上一闪一闪的飞。我们手里拿着一件破衣裳,追逐着忽明忽暗的光跑,瞅准了挥舞着破衣裳盖下去,萤火虫就掉在地上,我们把萤火虫捡起来,放在瓶子里面,玩够了就放掉。第二天接着抓。
那时候家家都没啥电器,我家唯一的电器是一台小收音机,是远在东北的姑姑寄来的。我虽然不知道当年姑姑为啥送一台收音机给我们,但就是那台小小的收音机,为我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窗户。每天晚上我都守在收音机旁听小喇叭节目。听到那句熟悉的“小喇叭开始广播啦”的报幕,我就会暂时从现实中剥离出来,沉浸到另一个世界里面去。《灰姑娘》、《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西游记》是我最早听到的故事。我还乐意听刘兰芳讲的评书《岳飞传》,喜欢精忠报国的岳飞,痛恨秦桧以“莫须有”的罪名害死忠臣。评书《杨家将》我也喜欢,最佩服穆桂英,又俊又有本领,当元帅统领三军,丈夫只能当先锋。还播放单田芳讲的《三国演义》、《水浒传》,我都一集一集追着听。
最着迷的事情是追电影和电视剧。八十年代村子里开始放电影,每次放电影我们都跟过年似的。吃完晚饭把碗一撂就跑到放电影的地方眼巴巴地守着。我喜欢看《少林寺》,李连杰又帅武功又高。印象深的是《神秘的大佛》和《画皮》,配乐很恐怖,听的人毛骨悚然,吓得我都不敢夜里上厕所。我最爱看戏曲电影,《桃李梅》、《白蛇传》、《五女拜寿》、《铁弓缘》等;不喜欢战斗片,看到打仗死人的场面,就紧紧紧闭上眼睛。我们还会十里八村的追着看电影。记得有一次有人说上营演电影,我们几个小丫头吃完饭就抄小道去了,走了五六里地,却没有演,我们只得乘着月光悻悻而归。
那时候我们还一大堆人挤在一起追剧。当时村子里只有一台十四英寸小黑白电视机,热播金庸的《射雕英雄传》。全村子的人都去看,我们小孩子挤在人群里面,踮起脚尖仰着脖子看。我最爱看的是八七版电视剧《红楼梦》,看到林黛玉葬花那场戏,落花流水东去,林黛玉悲戚哀痛,孤苦无依,我也泪光盈盈。“尔今死去奴收葬,未卜奴身何日丧?奴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奴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直到现在听到这首《葬花词》,我还禁不住怅然若失,潸然落泪。
冬天是农闲时节,到了腊月和正月,庄里还会唱落子。落子的传统剧目有《卖油郎独占花魁》、《小借年》、《杨八姐游春》《茶瓶记》、《凤还巢》等等。奶奶的娘家人都是唱戏的,生旦净末丑行当齐全,画上脸扮上妆一上戏台,就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光彩照人。我的一个小表弟特别爱扮包公,唱起来一板一眼的,特别有裘派的味道。还有耍皮影的,唱的典型剧目有《薛刚反唐》、《呼延庆搬兵》、《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樊梨花》等。皮影台十分简陋,由一大块白布做成皮影幕,影幕上方悬吊一盏灯泡;左右及后方是木头墙壁,表演时,皮影匠人们在白色幕布后面一边操纵戏曲人物,一边用带有浓厚乡土气息的曲调唱述故事,同时配以打击乐器和弦乐,生旦净末丑随着剧情轮番登场,气氛十分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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