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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芋,亦称土豆,既是蔬菜,也是主食。
故乡称土豆不为“土豆”,叫“洋芋”。据传由欧洲入中土,算泊来品。凡漂洋过海之物者,故乡人均冠一“洋”字。所以儿时所见稀奇玩儿,带“洋”字者,大有物在。如称“洋葱”、“洋姜”,也算美味蔬菜;亦有“洋马儿”、“洋火”、“洋灯”……者,皆为生活用品。
然随经济与科技之发展,带“洋”字之物越来越少。唯洋芋,从小到大,故乡人皆如此称谓。恐是三餐之食,总不舍离,普通又平常,算老熟之物,所以根固于内心之中。
不知何时,洋芋成了餐桌上的一道风景,亦不知故乡种洋芋的历史沿于何年何月,为何人首植?
每至冬季,田野一片静寂,万草千花凋零。寻一块山弯里最贫瘠的土地,掏松,翻土成垄或行,大锄深挖,成窝或沟。担家中人畜粪便,兑水,均匀泼淋,使地湿透。取洋芋种,根据芽胎的分布切块或砣,混合草木灰,依次按三四块均匀丢在窝里或沟中,小锄平细土,深埋,其余交由春暖花开。
儿时父母爱惜土地,总也精耕细作,取切下的洋芋种,一块块摆在窝里,芽胎向上,轻轻按下,于是便见洋芋整齐成行,疏密有序。只是傍晚归家,身带一股大粪之味,待来年洋芋成熟,却能多收几个,总见劳有所获,父母欣慰。
更有甚者,田埂土边,但有空隙,便去除杂草,翻松,也能种上两三株,于是春末夏初,餐桌上便多了一顿洋芋饭菜。父亲常说:“一撮土,是一口饭;人勤地不懒,丢下种子,便是希望。”
立春之后,洋芋从土里冒出。深绿的叶片,乳黄的枝干,是土地里最早见到的春意。几日暖阳,万物生长,也不施肥,亦不喷药,洋芋便能把地里的土拱出缝隙来。
麦黄时节,拔了枯苗,掏开土,便见一个个椭圆形的家伙。状如鹅蛋大小,其表黄中带白,光滑如玉。
也有未长成的,仅拇指大。父母拾来,置于阴凉处,可作秋种。多年前居山城,于餐馆中吃过一道小洋芋的菜肴,那味道至今犹存。因其色,山城人取一号别称——焦盐洋芋。实在雅趣得可以。
取新鲜小洋芋,洗净,去皮。放锅中清水煮熟,捞起,晾干水分。锅中放大油,烧热,洋芋倒入其中,便听“滋滋”油炸之声,待其外皮焦黄,起锅。再放油少许,加小葱段,蒜泥,盐,混炒,略闻一股焦香,装盘。一口一个,外焦里酥,能吃出山城人的豪爽,亦能品出生活的热情。
十三年前,孩子来这世上,待其能食五谷杂粮时,尤喜洋芋。于是家中,多以洋芋为菜,做法繁多,不逊于大厨。
寻黄皮白芯者,去皮,切块,冷水中放盐,煮熟,捞起,趁热捣成泥。取净瘦肉,切沫,加盐、味精、欠汁,搅拌均匀,下油锅炒,观其欲熟时,放入洋芋泥混炒,起锅撒几段葱花,孩子闻着味就能吞下两碗饭。
也有别致一点的,肉沫炒好后,勾欠成糊状,均匀淋在洋芋泥上,再撒上葱花,当可见淡青的葱绿,棕黄的肉汁,白的洋芋,色香味相得益彰,既可作家常之菜,亦可登大雅之堂。
洋芋之趣,孩子最逗。十年前妻子曾玩一电脑游戏——“植物大战僵尸”。每每玩时,孩子静坐其旁,目不转睛。我皆以孩子痴迷游戏,心甚忧虑。某日突见孩子兴奋异常,指屏大叫:“妈妈,洋芋!轰!”说完便“嘿嘿”大笑。
定晴看时,只见游戏上一道具:“土豆炮弹”,其静静呆在地里,浑圆的身体,仅露出一半,上顶一闪光圆球,其态状如“天线宝宝”,憨态可爱。但见僵尸走近,那土豆轰然炸开,如烟花状。后来孩子便问:“妈妈,洋芋是炮弹么,为什么炸不开我的小肚肚?”我等皆捧腹大笑。
洋芋,普通而平常,做菜算美味;做主食,亦可充饥,解贫寒。
某年深秋,去凉山彝族自治州一大山,赶一天山路,又冷又饥,中途住一农家,只见茅屋低矮,家徒四壁。夜间天气寒凉,主人热情,屋中置一堆柴,柴上吊一大锅,煮着热气腾腾的黑茶。三四人围坐,便询问主人可有充饥之食。主人出去半日,端一盆洋芋,满带泥土,径直丢入火堆中,半天取出,一边“呼呼”吹灰,一边尴尬:“山中无物,仅有洋芋,权可充饥,万莫见笑。”于是众人口咬洋芋,眼中含泪,嘘唏不已,半夜不眠。
清晨微明,趁主人不在,留下盘缠,寻山而归。一路摇头,一路感叹——
民生多难,洋芋也珍!
2020年3月1日于金犀庭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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