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木桥水库的水

作者      邓林

        九八年，我在镇雄县城高中读书，有一天周末，几个同学相约去一个叫大木桥水库的地方玩。在一个山雾弥漫的清晨，我们沿着一条土路跑了去，大概是走了五公里，出了一身汗，到了水库边。那时，水库的储水比较大，水波潋滟，清澈，水边草丛里到处都是游动的小鱼儿，水库四周都是树林，水边到处有野生的水竹。我们几个在水边逗留嬉笑，也用傻瓜相机随意拍了几张现在发黄的相片，拾了一些枯枝，烤了一些洋芋，吃得手嘴乌黑，听一个女同学讲述大木桥水库曾经发生的爱情悲剧：一对青年男女，恋爱了，双方家长不同意，冲动下，双双跳入大木桥水库殉情，后两家家长合葬了这对情侣。听得我们有些惊悚，不禁往水中央瞄了瞄，身旁飞过的蝴蝶不会就是他们吧。

      零七年，我从外地回到镇雄工作，在长风中学任教，长风中学离大木桥水库不远，大概三公里的路程。经常看见一些人从水库那边背水回来，原来那里有一股山泉出洞水，水质好，桶装一月不见尘垢，饮之甘甜，有人拿去化验，此水富含人体的多种元素，特养生。于是几个退休老头出资修了一个水池，供人们免费取水，背水人很多，雨季几乎不用等，旱季要等一两个小时，但我也没有去背过一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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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年，陆续来了好多外地老师，他们也喜欢上了这种既能喝好水，又能锻炼的方式。出于无聊，我兴起和他们去逛逛的念头，常去的有四个北方老教师：河南商丘的老周、老孟，黑龙江齐齐哈尔的老李，陕南的老陆，此四君子，宽厚温和，育人不倦，都在五十二三岁的年龄。我们常在星期一下午教研后去，从长风左侧往上，走过两公里的土路，经过几户农家，在鸡鸭声中穿过，有时还得避开几只大土狗，上一个坡就到了水库边缘。水库四周都是本地杉树，树林里杂草恣肆，坟莹星罗，不时还有松鼠出没。春天里，野花很多，连我这个本地人也叫不出几种，山茶花、映山红、樱花开得泛滥，一簇簇的野花招蜂引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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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从水库的堤坝上过去，沿着林中的水渠往深处走一公里，一路上花香浓郁，尤其是一种名叫木椒子的花，独特而沁香，老李老周他们从一个本地老头那里学会了采食木椒花，凉拌生吃风味最佳，木椒小颗粒的果子镇雄人常用来做豆豉，味美满嘴生津。北方四君子不仅认识了好多野菜，也学会了搭配“鬼针草”来降血压，他们说效果特别好，在他们看来，这南方的山林到处都是宝，于我看来倒是稀松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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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水池处，我们几个都会息会儿，几个老头深呼吸，似乎想把这山林里的氧气都吸进去，然后吼几嗓子，声震林樾，山鸟纷飞，中气十足中略带岁月的沧桑。我会脱鞋放松一下，我的臭脚大概是山林中唯一的污染了！

      回程的路上，老陆会谈起他小时候陕南山区的辛苦生活，饿着肚子求学，成家立业的艰辛，以及大女儿年长了还不结婚的担忧。老陆字儿写得潇洒，教书功底深厚，今年为了女儿婚事跑广州去了，他说他还会回来的！怕是不太可能回来了，乌蒙深处的镇雄估计是他的一个驿站。老李与老陆年龄相当，但看上去颇为年轻，他说他老父亲曾是大兴安岭的林场职工，他排行老三，小时候没有饿过肚子，老李书教得好，认真负责，很懂生活，相对来说他是这几个北方老教师中过得最精致的人了。河南老周也会谈起自己的过往，他原是一所高中的校长，年岁大了就出来游历讲学，他常感慨河南老师工资低，云南老师工资高，河南农村地下水污染，空气不好，他常诧异镇雄街头很少看见因偏瘫而行动不便之人，而他们老家随时都能看见。他归结于这里的水质和空气，我听了，多少升起一点自豪感，大概除了水质和空气，其它怕是拿不出手吧。

        我们就这样说说谈谈背回了水，能出微汗。也许一两年，或者几年后，这几个北方老头离开镇雄，这一辈子估计都难再见到了，多年后他们最能忆起的是大木桥水库的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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