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阿蒂克斯，你替黑鬼辩护吗？”我那天傍晚问他。

“当然了。斯库特，不要叫黑鬼。那是贱称。”

“学校里的人都这么叫。”

“从现在起，至少有一个人不这么叫了……”

这是小说第九章，也是第一次引出小说中最关键的一个故事——阿蒂克斯（主人公的父亲）为黑人辩护。在那个时代的美国，尽管南北战争已经结束，黑人奴隶得到解放，但是黑人已经是歧视链的最低端，没有尊严也没有平等。

主人公的父亲是一个有理性有原则，懂得尊重周围人甚至事物的一个人。他作为一个在当地颇有声誉的律师，明知道当他接受这个为为黑人辩护会让他饱受非议，甚至影响到他的家庭和孩子，但是他没有拒绝。

2

“如果你不该为他辩护，你为什么还要去做？”

“有几个原因，”阿蒂克斯说，“最主要的是，如果我不去做，我在镇上就抬不起头来，我就不能在立法委员会里代表这个县，我就不能再教导你和杰姆如何做人。”

“你是说，如果你不去为这人辩护，我和杰姆就不用再听你的了？”

“差不多是这样。”

“为什么？”

“因为如果是那样，我就不能再要求你们听我的了。斯库特，就工作性质来说，每个律师一生中都会遇到那么一件案子，会影响到他的个人生活。我猜，这就是我的那一个。你在学校里可能会听到一些不好的议论，不过请你为我做一件事：抬起头，放下拳头。不管别人对你说什么，都不要发火。试着用头脑去抗争……你这脑瓜很好，虽然有时不爱学习。”

“阿蒂克斯，我们会赢吗？”

“不会，宝贝儿。”

“那为什么……”

“道理很简单，不能因为我们在此之前已经失败了一百年，就认为我们没有理由去争取胜利。”阿蒂克斯说。

当我第二遍读《杀死一只知更鸟》时，我重新看到这段，才意识到，原来最终的结局早已注定。哪怕阿蒂克斯最后雄辩滔滔，言之戳戳，情以动人，但是他自己深深的明白，时代的痼疾不是一两个人可以改变的，这也让看到这个绅士而谦逊的人身上有着大无畏的勇气。

3

他其实比谁都知道这个案例不可能胜诉，哪怕案情是如此的清晰而直白，因为这背后的偏见是时代背景下的种族歧视，与法庭上的良知和公正根本就是两回事。

我一直认为，所有的艺术，特别是文学，肯定会包含价值输出。我读这些国内外名著或者所谓的畅销书时，经常会害怕看不懂里面的意识形态和人文价值，害怕被所谓的价值“洗脑”，所以我始终用一个标准——即人类普遍的道德和理性之光来判断。

《杀死一只知更鸟》中的引人思考的“理性和尊重”，是人类发展永远不会过时的概念，这也是这本书值得我一遍又一遍阅读的原因。不行，你看看疫情之下的各国乱象，无数的“人类迷惑行为”正是因为拒绝科学，拒绝理性而造成的，而“偏见”和不尊重，让国与国、社会与社会、种族与种族之间割裂，埋下了对立和冲突的种子。

4

阿蒂克斯说，如果我不去做，我在镇上就抬不起头来，我就不能在立法委员会里代表这个县，我就不能再教导你和杰姆如何做人。这是从个人价值和原则，职业要求和家庭教育这三个方面，表明他已经会为了这个案子全力以赴。

因为他反对歧视和不平等，他作为一名律师，他的职业要求赋予了鸣不平的义务，他作为一个父亲，他始终教育孩子要正直，要尊重别人，所以他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不然所有的教育都会功亏一篑。

其实他真是因为担心“不去帮黑人辩护，就会在镇上抬不起头来”吗？不是的，镇上的舆论是反对和鄙视为黑人辩护的，所以他怕的根本不是在镇上抬不起头，而是怕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对不起自己教育出来的孩子。

5

康德说，有两种东西，我们愈是时常愈加反覆地思索，它们就愈是给人的心灵灌注了时时翻新， 有加无已的赞叹和敬畏 ——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法则。

书中说，不能因为我们在此之前已经失败了一百年，就认为我们没有理由去争取胜利。正是对道德的心向往之和毅然坚守，才让人性显得如此有魅力。

《杀死一只知更鸟》是一本很好的启蒙书，但是启蒙却不限于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