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蜜友来访,随身给我们捎带了一兜红薯,说是老家的亲友带来的,让我们尝尝鲜。
我忙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小了些,插话道,“咋还有这样保存完好的红薯,四月中旬了都?”
“可不是,往年早处理差不多了,可今年还窖藏着几千斤呢,——哎,不都是新冠疫情闹的!”
这我是知道的,自新冠疫情肆虐以来,政府为了老百姓的健康,不得已封村闭户,大部分商业活动一停就是几个月,不少人家那本想把窖藏的东东卖个好价钱的愿望自然落了个空。
说起红薯,我虽对它不太感冒,可来自农村的我,深知它有排便解毒、延缓衰老等功效,但凡有点本事的大都很有个性,是不那么好侍候的:能赢得好口碑的它宜长于旱地,安家前得给它育苗、插种,安家后得给它点水保墒、下次雨翻次秧,好不容易该收获了还得有针对性地刨、一窝一策,死沉死沉地弄到家了还得下到十几米深的窖中保存,最后是再提上来到集市上换钱。哎,唐代白居易在《卖炭翁》中有诗云,“心忧炭贱愿天寒”,而庄稼人为了有个好收成哪个会稀罕自己在每个环节撒下的汗。
看她愁上眉梢,我提醒道,“趁街道解封了,赶紧去卖啊。”
“卖着呢,我爹解封后天天去,可冷时怕冻,热了坏的快,哎,太不容易了。”
我眼前倏地一闪,我见过的一幕挂在面前:解封已十几天了,街道尽管还没恢复元气,可也热闹了不少。在街道一角,一个黑衣黑裤、胡子拉碴的老者戴顶瓜皮帽、守辆人力车、车上散乱着几堆品象分明的红薯,那红薯旁的喇叭不时地喊一句,“卖红薯喽,又甘又甜的红薯啊。”
这时,妻把拾掇一新的红薯端了出来,道:“中午不走了,咱滚红薯汤。”
“不了,家里有人呢,饭后还得卖红薯去。”
看她起身,那单薄的背影扎了我一下,我不由地道,“看这红薯品象真好,通身黄的喜人,我们学校生活群里常常互通有无的,要不我帮你宣传下?”
“行吗?”
“试下吧,谁知道呢?”
看她点头,我拍了照,
并在学校生活群里发了条信息:
红心红薯,味甘甜,十元五斤,需要的伙伴请预约。
信息发出去后,我守到午饭后,看没甚么反应,便给手机充上电,继续电脑上的“停课不停学,教师培训不延后!”
第二天,即星期四中午一点多,我心有不甘地翻着微信,心湖不由一涌:
哇,预约了八九十斤!
我赶忙给轮班的妻打电话,报了喜讯。妻自然也为能帮上好友而欣喜不已,听口气明天送到,我一高兴就在群里发了:
各位好:明天上午送到学校,到时再跟各位联系。
人都说,“好事多磨。”真真的经验之谈啊!晚上九点多,归来的妻给我泼了盆凉水:“红薯弄不上来,再等等吧。”
我一听就炸了!——我是个人称“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啊,”我答应人家的是要千方百计办成的啊,如今,这不是打我脸吗?
“那有什么办法?她弟不在家,十几米的窖,老父能拉上来?”
“不管了!”
说罢,我忿忿地上了楼,可恼怒的潮水退了之后,怜悯的石头又浮出水面,不得已我只好在星期五早上到群里发了条:
因运输困难,红薯没能运到,我将尽力玉成此事,抱歉!
谁知星期六上午十一点钟,幸福就来敲门了啊!——当我打开门,一眼就看见了过道上的红薯,整整三编织袋的红薯,约一百三四十斤的红薯。
不服不行,农村人,就是这么实在!
再一看,我傻眼了:称呢?
“哎呀,忘了,”妻也明白过来,“人家一卸货就忙去了,没想到……。”
好在称邻居家也有,尽管只是木杆秤,但能解当下之急就谢天谢地了,当下我与妻翻拣、分装,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按伙伴们的需求拾掇完毕。
我不是个戏曲爱好者,可戏曲里那句“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句子还是烂熟于心的,但有亲身经历的人,必然知道红薯也不是那么好卖的。当我把近百斤的红薯提到五六十米外的车后备厢里,犹喘着粗气的我耳边又响起那揪心的喇叭声:“卖红薯喽,又甘又甜的红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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