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我出生在上海，我还有个大我两岁的哥哥。父母亲都是上海派去安徽合肥支内的知青，他们平时在合肥工作。
我和哥哥留在上海跟爷爷奶奶一起住。但和爷爷奶奶一起住的日子并不那么美好。据说我妈生我哥的时候，我爷爷租了一辆轿车去接他们母子出院。而我出生时，爷爷是骑着他饭店里平时拉黄鱼的三轮车接我们母女出院的。
我在奶奶眼里也和空气差不多。她只有在看到我哥时才会满心喜悦。晚上睡觉她搂着我哥睡床这头，我睡床的另一头。奶奶的怀抱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但怀里的被子搂着我度过一个又一个黑夜。
爷爷奶奶家有不少小瓶小罐，收在碗橱和五斗橱下面的小玻璃门里。里面装着各色零食，比如烤扁橄榄、盐津枣、五香豆、芝麻糖，这对小小的我是多么大的诱惑啊。但这些零食基本和我无关，大部分都是我哥的专利。我不敢和哥哥抢，但哥哥有时候会偷偷塞给我吃。我能正大光明地吃到零食，只有在逢年过节时，爷爷会拿点出来给我。
爷爷奶奶不喜欢我，我都知道，但我不知道的是五六岁的我，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离家出走。
那是一个下午，我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偌大的房间只有我一人。房间里黑魆魆的，窗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楼下22路电车的声音都被雨声遮住。我不敢继续睡觉也不敢下床，就一个人缩在床角瑟瑟发抖。后来才知道奶奶带哥哥出去玩了，下雨之后他们又去看了场电影。后来奶奶牵着我哥的手说说笑笑回到家。但他们的喜悦和我无关。
他们在外面玩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孤零零在家的我呢？想来是没有的。那时候我就暗暗下了决心，既然他们不喜欢我，那我要离开这个家。
外婆家也在上海，离奶奶家四站路，于是我就步行着去了外婆家。没有计划，没有准备，没有考虑后果，5岁的我气哄哄就离家出走了！爷爷奶奶找不到我，吓坏了。那时没有110，如果有的话肯定会报警了。等我走到了外婆家，外婆一把抱住了我，说从此以后不让我回奶奶家了。第二天她还冲去奶奶家和奶奶大吵一架。
从那之后，我就住在外婆家，外婆把我当成宝。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我做早饭，虽然家里条件差，但外婆给我准备的是最好的饭。那时候外婆还要早起去菜场卖菜，但是她舍不得我起那么早，就让我睡到自然醒。
上海刚流行玩魔方时，外公外婆给我买了两个，而我的表哥表姐他们一个都没有。在爷爷奶奶那里没有享受到的宠爱，外婆外公都给我了。而且外婆逢人就夸我乖，夸我懂事。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乖，哪里懂事。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外婆这里得到了无条件的爱，这些爱给了我很大的抚慰，慢慢融化了在奶奶那不被待见的委屈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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