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栋303，复古的抽油烟机和有着浓郁的上世纪画风的煤气灶，房间的墙壁自带浮雕效果，永远不要试图用胶带纸粘贴什么东西在墙上。在老吕不在家的某个夜晚，我用画笔兀自改造了一面忍无可忍的墙壁，涂上斑斓的色彩，内心仿佛得到某种安慰。
五年前的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我和老吕一手水桶一手墩布，潜入春风苑。那天晚上，我对着一个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的马桶，怎么也沉醉不起来，感觉人生就此黯淡下去。整个房间挑不出一处好，不是天花板漏水，就是地漏管道不畅。
在春风苑住的这五年，也不知道是谁改变了谁，是我改造了生活，还是生活塑造了我？每天一睁眼，遍地鸡毛的生活扑面而来，真实又具体：空间小到容不下一张属于自己的书桌，更别提书架和书房，小提琴长年委身于床底，逼仄的空间让人反应迟钝，难于舒展和快乐，让大学毕业即独享130平房子，拥有一整面墙壁的衣橱和落地书架的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找不着北”。
家里没有衣柜，衣服只好放在活动衣橱里，床是最简单的铁架子床，没有潮流电器，也没有可以放空的大露台。常常怀念一个人住的那几年，大而宽敞的生活空间背后是可见的自由和自主，物质与精神的捉襟见肘令宽广辽阔的生活愈发稀缺和珍贵。
再看春风苑，乌漆麻黑的楼道永远堆满各种生活闲置品和各类淘汰品，电闸隔三差五玩忽职守，不分时间遛狗令小区变身“雷区”，稍不小心就踩雷。对春风苑的厌恶深入肌理，连快递都不愿寄到这里，觉得春风苑这个名字，简直了，叫什么不好？偏偏叫春——风——苑——真的是够了。
受衣柜局限，逐渐变得没那么热衷服装和时尚，在春风苑的五年，物欲逐日递减，从追求新到迷恋旧，旧物、旧人、旧事，追求物尽其用，小到每用完一管牙膏都是切切实实的高兴。卧室的窗帘是淘宝不足100块钱网购的，计划在窗帘成功卸任后用迷你缝纫机改造成复古背带裙，图纸小样由来已久，只差动手实践了。
旧是情感的孕育和积淀，新是向外探索和发现，新的际遇，新的生活，新的有趣的朋友，迷恋旧的同时有选择的纳新。这几年，家里物品变少，心的富足却逐年递增。
每天面对的有型空间有限，就尝试拓展无形的空间。动手对生活进行改造，也为生活所塑造。在窗台上打造一平米的图书馆，在洗手间冥想，傍晚绕着长满青苔的楼群漫步，假装威廉古堡去探险，和小朋友讲绿野仙踪的故事。
做心中所想之事，让心之所向成为真实。简单生活，用余下的钱给孩子买书，带他四处浪。去年疫情甚至全年没买过衣服，会认真的想，人生真的需要很多物品点缀么？这样做让你变得更幸福，还是只是在外人眼里更富足？看看家里都是很质朴和必须的家具，甚至连电视机也没有，但也这样过了五年不是吗？
人生可能真的不需要对物的极度占有，东西少了，空间才够大，心才会开阔。搬家的时候，曾经认真地考虑是不是可以去旧货市场采购旧家具放在家里，因为在我看来旧家具没有什么不好啊，自己喜欢和用着舒服才最重要。
房子不是冷冰冰的建筑，是呈装生活的器皿，生活舒心与否，在于我们往里边放什么。黄滋滋的马桶，油汪汪的厨房，天花板的世界地图自成一格，时不时脱落的墙皮印证了万有引力的存在，小区里永远有出其不意的惊喜和踩不完的狗屎，楼道乌漆麻黑，隔三差五跳闸，电梯运行起来丁零当啷——改变心境的滤镜，难道不是别有一番风情？
在春风苑居住的五年好像萃取，是一个难得的对自我进行提纯的过程。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物种，放在从前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和接受的，当这种难以置信的改变实实在在发生在自己身上，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没错，那个刚搬来春风苑的月黑风高的洗马桶的晚上，绝对想不到某一天将要离开的时候会留恋和不舍。只记得那个时候一边刷着怎么也刷不干净的马桶，一边哭丧着脸。而现在呢？谢谢春风苑，恋恋不舍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