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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幻与现实的跳跃穿梭,少年追求自由的成长见证—《海边的卡夫卡》

虚幻与现实的跳跃穿梭,少年追求自由的成长见证—《海边的卡夫卡》

作者: 小人猫猫子 | 来源:发表于2020-02-17 16:21 被阅读0次

    创作背景

    20世纪的两次世界大战使人类备感世界的荒谬、理性的无奈,而日本军国主义对日本国民实施的正是一种类似“集体昏睡”的精神催眠,使日本陷入战争的迷狂从而成为亚洲的战争罪魁,原子弹以空前强大的破坏力使日本遭受惨痛的创伤。《海边的卡夫卡》中荒诞离奇的“集体昏睡事件”恰是二战日本命运的写照。

    1997年5月,经历了阪神大地震后的神户,连续发生了以儿童为目标的凶杀案,被媒体称之为“酒鬼蔷薇事件”。遇害的小学生的头颅被割下并置于学校门口,死者口中还塞有一纸声明,惨不忍睹的程度绝不亚于侦探小说和漫画情节,而凶手竟然是一个在初中就读的14岁少年。这一事件的结果是凶手并没有受到实质性处罚,8年以后获释,犯罪动机也未能公诸世人。

    尽管村上本人并未谈及与认可《海边的卡夫卡》的创作与“酒鬼蔷薇事件”的直接关联,批评界仍然有人认为,中田被打的地方叫“木碗山”,“酒鬼蔷薇事件”的发生地点叫“坦克山”,这应该不是偶然的巧合。

    光影交错的成长之路

    《海边的卡夫卡》通过主人公“卡夫卡”的流浪来讲述成长。少年田村在离家之前便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并非遭受了外界突然的灾难或迫害,他的流浪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冒险。为此,田村认真学习、勤奋锻炼,并且改名为“卡夫卡”。名字是一个人身份的象征, 田村的改名具有很大的象征意义。

    首先,“卡夫卡”在捷克语中是“乌鸦”的意思,暗示了小说中那个叫乌鸦的少年, 就是田村最内在的自我,他的出走便是听从内心的召唤。此外,东京又是一个乌鸦遍布的地方,村上春树给主人公起名为“卡夫卡”,暗示了这个少年成长所具有的普遍意义。正如村上春树所说:“恕我重复,田村卡夫卡君是我自身也是您自身。”从内容上看,田村的改名又是对父亲权威的反抗。小说中的父亲形象是通过侧面刻画出来的, 从“卡夫卡”的话语里我们得知父亲是一个冷漠的人,他不但没有给予儿子家的温暖,反而让“卡夫卡”受到威胁。从中田的记忆中得知琼尼·沃克(卡夫卡的父亲)是一个残暴的杀猫人。他杀猫“是为了收集猫的灵魂。用它做一支特殊的笛子。然后吹笛收集更大的灵魂。”从本质上说,琼尼·沃克就是自由灵魂的禁锢者,“卡夫卡”的离家出走就是对自由的追求,是迈向了自由灵魂的成长之路。

    “卡夫卡”来到四国以后,急切地寻找甲村图书馆,然后便什么都不做如痴如醉的阅读。少年对图书馆和书籍的热爱,体现了对成长的急切渴望,他渴望通过阅读获取知识,从无知走向有知。

    每个人的成长或多或少都会受他人的影响。“父亲”是反面人物,他的冷漠、专制阻碍了少年的成长,卡夫卡的成长始于对父亲之家的抛弃。帮助“卡夫卡”走向成熟的引路人有很多,“大岛”、“中田”、“樱花”、“佐伯”是“卡夫卡”成长的良师益友。帮助“卡夫卡”成长的主要是“大岛”。从“大岛”与闯入图书馆的女权主义者的辩论, 以及他对舒伯特钢琴奏鸣曲的评说中看出,“大岛”在很大程度上充当了“卡夫卡”的精神导师角色。如果没有“大岛”,“卡夫卡”不可能游历“异界”,接触到神性的引路——“森林”。

    “森林”对“卡夫卡”来说,是孕育着无数未知的一个世界。因此,进入“森林”必然是卡夫卡成长的一个重要步骤。而“卡夫卡”走进“森林”前的多番犹豫和踟躇, 暗示了他对未知世界充满好奇而又心怀忐忑。强烈的探索欲战胜了畏惧,“卡夫卡”在“士兵”的引导下走进了密林深处,弑父之后的“卡夫卡”一步步地透过精神成长让人的灵魂与尊严浮现、走向成熟。

    “中田”是小说的另一位主人公,他也曾渴望成长,然而他的成长是不幸的。一方面, 他成长的时期处于战争年代,社会环境是极端的;另一方面,他的成长没有正面引路人的帮助。通过乡村“女教师”的信得知,“中田”有着和“卡夫卡”类似的家庭环境:“与乡下孩子所受日常性暴力不同,因素更为复杂且更为内向的暴力,是孩子只能一个人藏在心里的那类暴力。”不同的是,“中田”没有离家出走,而是将希望寄托在了年轻的“女教师”身上,渴望在那儿寻找温暖。然而,由于战争,“女教师”本身就已经是“不健全者”了。她虽然意识到了“中田”与其他孩子的不同,但是她却没有给予他保护, 反而成了掐断“中田”成长之路的直施暴者。她那一巴掌使“中田”完全将自己封闭起来,不再苏醒。

    “中田”的经历一方面与“卡夫卡”的成长构成了对比,更重要的是,“中田”帮助“卡夫卡”完成了许多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中田”杀了琼尼·沃克实质上是帮助“卡夫卡”完成“弑父”这一成长的重要仪式。“中田”舍命打开了“入口石”,也是为了成全“卡夫卡”走进“森林”。

    “卡夫卡”的精神成长实际上也完成了“中田”成长的夙愿。“中田”自身的成长被扼杀在少年时期,他不能与人交流,但自此可以和猫说话。在小说里,“猫”实质上象征了自由的灵魂,如果说琼尼·沃克杀猫是为了禁锢他人的灵魂,那么“中田”的寻“猫”、救“猫”则是为了救取自由灵魂。他杀死琼尼·沃克对他自己而言就是对暴力的反抗,之后,他走向四国之旅就是他完成少年时未完成的成长之路,而在打开入口石那一刹那,他也走进了“森林”深处。

    卡夫卡成长的多重意蕴

    成长小说展示的是年轻主人公经历了某种切肤之痛的事件之后,或改变了原有的世界观,或改变了自己的性格, 或两者兼有; 这种改变使他摆脱了童年的天真,并最终把他引向了一个真实而复杂的成人世界。成长是一个从无知走向有知的过程。在每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 必须思考一系列的问题,比如: 如何接受自己的性别身份, 如何应对自己的生理变化,如何摆脱孤独等等。虽然“卡夫卡”所遭遇的切肤之痛不是生理的,却在本质上更具破坏力。“卡夫卡”没有亲手弑父却身染血污;“卡夫卡”自幼被生母抛弃,却注定要与精神上的“母亲”佐伯结合;“卡夫卡”深受青春期强烈性欲的苦恼,而不得不依靠“姐姐樱花”帮忙泄欲的经历使得“卡夫卡”反思自我,从无知走向有知。

    “卡夫卡”的成长蕴含着更深刻而多层次的内涵:

    其一,从个人层面来说,“卡夫卡”的成长是对责任的体悟。“卡夫卡”的成长是一条洞悉绝对自由选择不可能的情况下,仍然选择勇于承担责任,坚持做最顽强的15岁少年的道路。

    其二,从社会层面上来说,“卡夫卡”的成长是对历史和传统的接受以及对现实的坦然面对。“卡夫卡”对母亲的寻找就是对历史和传统的不断追寻,“佐伯”象征的不仅是孕育主人公的母体、故土,更象征着整个历史和文化传统。“卡夫卡”与“佐伯”的结合象征了“卡夫卡”对历史和传统的接受。走进“森林”是“卡夫卡”对历史和传统的深入认知。在“森林”中与“佐伯”相遇后,“卡夫卡”最终听从了“母亲”的劝告,返回东京,象征了“卡夫卡”从拒绝现实社会到融入社会,从放弃精神成长到承担责任。

    《海边的卡夫卡》书写的是绵软未定的灵魂如何透过人的精神成长、聚敛成形,实现灵魂与尊严自由浮现。 

    叙事艺术

    小说的叙事为明晰的双线结构:第一条线索以自述的方式讲述主人公田村卡夫卡的成长过程;第二条线索叙述中田的经历和寻找“入口石”的经过。作品以这两点偶合为纽带,从隐喻的运用;传统文类“神话”的借用;照片、歌曲与油画的运用;梦幻与现实的融合三个方面切入的叙事艺术,将两条叙事线索整合为一个完整。

    一、隐喻的运用

    卡夫卡

    “卡夫卡”在捷克语中的释义即乌鸦。 

    乌鸦

    在日本语中,乌鸦被认为是可据其叫声占卜吉凶的灵鸟。 

    二、传统文类“神话”的借用

    从情结上看,田村卡夫卡“弑父娶母”的诅咒及“离家出走”和俄底浦斯“弑父娶母”及“出走流放”相似,即两个人的命运和行动十分相象,但他们的行为本质却有着内在的不同。首先,面对“弑父娶母”这一命运,田村卡夫卡的心境和俄底浦斯大相径庭。当俄底浦斯得知神谕的命运时,选择离家出走是对“杀父娶母”这一命运的忤逆或抗争;而田村卡夫卡的离家出走似乎是有意顺应或是为了实现这一命运。他经过长时间精心安排,于15岁生日那天毅然地离家出走。在前往四国的长途客车上,同座的姑娘樱花很关心照顾他,他臆想着:“也许她就是我的姐姐”,分手时便留下樱花的电话号码。到四国后的一个晚上他突然失去知觉,醒来后在一个公园发现自己衣服上沾满血迹,两天后从新闻报道上得知,就在那个晚上的同一时刻他的父亲被人刺杀。此后,他在高松县图书馆打工暂住期间,一直感到高雅而身世神秘的女馆长佐伯就是他的母亲,一天晚上佐伯来到他的房间,他们似梦似幻地过了一夜。而后在睡梦中梦见他和樱花有染,樱花嘴里说着:“我们是一家人,不应该做这种事”,可行动上并未反抗。在模糊的梦幻与现实之间,田村卡夫卡实验或实现了“杀父、玷污母亲和姐姐”的诅咒。

    现实生活中的少年田村内心世界要比神话中的俄底浦斯丰富且复杂得多:由于家庭变故,自幼在冷酷和暴虐中长大的田村十分憎恨父亲,甚至想从自己的血液中除掉父亲的遗传;对抛弃他离家而去的母亲,他一直都想追问“为什么”并报复她的无情;同时他还很嫉妒当年被带走的姐姐。在这种复杂心理的交织下,“弑父娶母”与其说是父亲的诅咒,不如说是田村卡夫卡的潜意识,这种潜意识也是他行动的内在动因。所以他的“出走”不是俄底浦斯式的与命运抗争或叛逆,而是叛逆与顺应命运并存。于是直面同样的结局——“弑父娶母”,两人的态度明显不同:俄底浦斯自认为是罪过,亲手刺瞎自己的双眼,再度选择自我流放,所体现的是勇于承担责任的自我惩罚精神。而田村卡夫卡却丝毫没有负罪感,他进入森林流浪不是出于的负罪心理,而是以背叛社会伦理为准则。

    《海边的卡夫卡》表现的是东方人的命运观,是对传统观念的颠覆,是现代人的叛逆与顺应命运并存的意识,暗示着现代人自主选择盲目的现实。村上春树运用后现代作品的“互文性”技法,既解构了经典文本《俄底浦斯王》,又解构了现代社会。

    三、照片、音乐与绘画的运用

    村上春树在作品中运用音乐、绘画等虚构的世界中断叙事的连续性,打破了叙事“时空”的先后顺序,让现在寻问过去,营造了一个扑朔迷离的虚幻世界,其目的旨在立体地再现主体的个别情感,有效地表现作品的主题。

    照片

    一张“海边的卡夫卡”的照片。主人公“我”15岁生日那天收拾好行李,毫无目的向四国奔去。临行前想从家里带走的唯一的东西就是3岁时和姐姐的合影照片,这也是母亲给他留下的唯一纪念品。

    作者让一位15岁的少年“我”站在“现时点”上凝视“先行在场的过去”的一张照片,蕴涵着双重意义: 一是照片上姐姐的那张“好象在教科书上看过的古希腊戏剧中戴有面具”的脸,隐喻着姐弟俩“预期在场”的未来世界:“光与影、希望与绝望、喜悦与悲哀、信赖与孤独”;二是从“过去”的照片中,折射出了少年“我”现时点的心灵世界:未来的前景虽然变幻莫测。目前的“我”只有“正视前方”,勇往直前,才能走出一条“自己”的人生之路,同时“海岸上除了我和姐姐,没有任何人的踪影”,又暗示了现代人内心的孤独。

    歌曲

    一首题为“海边的卡夫卡”的歌曲。佐伯女士自幼聪颖,18岁那年考入本地的一所音乐学院学习钢琴;她的恋人甲村考上东京大学。19岁时她自己作词、谱曲,并钢琴伴奏而一举成名。

    在甲村图书馆,田村卡夫卡听了这首歌后认为:歌词中的“天上落下小小的鱼儿”,与东京中野区有一天小鱼、鳗鱼从天而降的现实一致;“无路逃窜的怪兽的影子变成了匕首,贯穿在你的梦中”,与“我”昏倒在四国的一个公园里,在潜意识中用匕首杀死了在东京的父亲暗合。很显然这种解读表明,作品的叙事不仅呈现出跨越时空的特点,而且明显地缺乏“因果关系”:即“小鱼、鳗鱼”不可能从天而降;“我”不可能在四国杀死在东京的父亲。

    即歌曲的最后一节,身穿绿色衣裙的少女触摸着“入口处的石头”“暗示”着佐伯女士企图用“入口处的石头”封上“ 15岁的自己和恋人的幸福”,使她和少年永远沉溺在一个完美的圆中。可是人生的旅程是“悲欢离合”的交织,不可能象“圆”一样完美无缺。作品以佐伯女士同意中田封上了通往彼岸世界的“入口石”,并恳请“我”返回现实为结局,体现了作者立足于现实,旨在探讨现代人如何生存。

    油画

    一幅题为“海边的卡夫卡”的油画。主人公“我”在甲村图书馆打工期间,所住房间的墙上挂着一幅油画,画中的少年远望着天空,眼里充满深深的迷惘。天空的一角飘浮着几片轮廓清晰的云彩,其中最大的那块云彩的形状好象半蹲着的斯芬克斯。晚上“我”独自在房间里,反复倾听歌曲“海边的卡夫卡”后确信:油画中的少年与歌词中的那个狮身人面的“怪兽”对应。因为俄底浦斯揭穿斯芬克斯的谜底后,她知道自己要被对手打败便跳崖自杀,而俄底浦斯由此登上了忒拜城的王座,并和王后也就是他的亲生母亲结了婚。就在这天深夜,“身着淡绿色连衣裙的少女”和往常一样来又来到了“我”的房间,头枕在放在桌子上的胳膊肘上,凝视着油画中的卡夫卡。“我”屏气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丰姿,正如少女看不够画中的卡夫卡一样。

    “我”确信油画上凝视怪兽形状云彩的卡夫卡就是少女的恋人甲村,那位少女就是15岁的佐伯女士的幽灵,如此,“画、少女、‘我’”组成的三角关系又与现实生活中的“我”、父亲、佐伯女士组成的三角关系重叠,是追问特定境遇下个人的心境。油画中的人物卡夫卡面对的斯芬克斯之谜,暗示了“我”对未来的迷惘;他的悲剧命运隐喻了人生难逃的宿命。但作为主体存在的“我”仍不放弃对美好事物的追求。

    作品由“照片、歌曲与油画”虚构的世界,完全打破了叙事“时空”的先后顺序,从听觉和视觉上同时切断了读者阅读视线的连续性,由此实现了把过去和未来全都融入现在之中的叙事效果,充分体现了现代小说的叙事特点。 

    四、梦幻与现实的融合

    物理世界是一个“梦幻”般的实在。村上春树在《海边的卡夫卡》中,分别通过“我”和一位小学女教师在“梦幻”中所体验的世界,将虚构的梦幻世界与写实的现实生活相融合,形象地再现了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现实世界。

    “梦幻”中“我”和母亲的和解。

    主人公“我”自从在甲村图书馆见到佐伯女士,就幻想着有一天她承认“自己”是“我”的母亲。为此,作者虚构了一个“梦幻世界” ,让“我”在梦中实现了这一愿望:在梦中“我”被二战时逃入森林的两个士兵带入森林深处的彼岸世界,在那里遇到了佐伯女士。“我”问她:“你是不是我母亲?”她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应该明白。在过去,“我”抛弃了不该抛弃的东西。你能原谅我的过失吗?”“我”回答说:“如果我有这个资格,我就宽容你。” 最后,她还要求“我”一定要“返回现实生活”,“我”答应佐伯女士的请求,获得了生存的动机。

    在《海边的卡夫卡》中,作者让主人公“我”以“宽容”的态度和母亲“和解” ,并愿意“返回现实生活”,无疑有着深刻的象征意义。具体地说,多年来“我”一直对母亲抛弃“自己”的行为耿耿于怀,时刻想着有朝一日要“报复”她。可是直面母亲的恳求——“你能原谅我的过失吗?”“我”不是采用“报复”的形式了却对母亲的怨恨,而是用“宽容”的态度接受现实。作者在此提出的“宽容”思想,有着深刻的现实意义。如果联想一下“二战”爆发的前因后果,想想这部作品的时代背景——震惊世界的9·11事件,以及美国政府面对这一事件所采取的“报复”态度,从中不难领会作者的用心,即,一是“我”的“宽容”态度和“二战”的关系;二是美国政府对“ 9·11事件”所采取的对策和“宽容”思想的对立。村上春树在此提出的“宽容”思想不仅是对现实的批判,而且对现实世界有很大的启示。它既表明了作者面对“暴力”的态度——“要想切断消极因素的连锁,除了思考、宽容别无它法。同样,要想阻止暴力的重复出现也只有此法”,又暗示着作者对美国政府现行对外政策的批判。 

    “梦幻”中一位小学女教师和丈夫的做爱

    在“集体昏睡事件”发生的前一个晚上,一位小学女教师的自述:“黎明前,我梦见和已奔赴战场的丈夫在一起做爱。对此,我简直难以区分这是梦幻还是现实。”在梦里“天阴沉沉,没有风,似乎马上就要下雨。黄昏将至,鸟儿急着回巢。我和丈夫在山顶的一快岩石上,默不作声,象野兽般地做爱。因为战争,结婚后没过几天我们就分开了,我的身体强烈的渴求着丈夫。”

    第二天,她带领孩子们去山上的森林里采蘑菇时,正在采蘑菇的孩子们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倒地昏睡不醒。不久,其他的伙伴一切恢复正常,而唯有一个叫“中田”的学生从此完全失去记忆。这就是1944年11月7日发生在山梨县的“集体昏睡事件”。此后,女教师和学生中田的命运发生了根本的转变:女教师的丈夫一年后死在菲律宾的战场上,失去丈夫的她只能孤独地度过自己的余生;中田由此沦落为一个目不识丁的“智障”少年,长大后只能在一家木业社做一些简单劳动,一生孤苦伶仃。

    作品中女教师在“梦幻”中与丈夫的做爱(“做爱”=在心灵深处渴望的团聚),曲折地表现了战争对人性的异化。即新婚燕尔的年轻夫妇本应在度蜜月,可丈夫却奔赴生死难卜的战场。梦中似乎马上要下雨的阴沉的天气,不仅暗示着这位小学女教师的内心世界,而且象征“二战”时期的整个时代背景——阴云密布;急着回巢的鸟儿暗示她期盼着丈夫早日归来的迫切愿望;与丈夫的野兽般的做爱,恰恰是战争对人性扭曲的写照。

    作者通过讲述“梦幻”的形式告示了现代人应该对战争进行深刻反思。“集体昏睡事件”后,少年田中和这位女教师的命运,正是“二战”对无辜的妇女和儿童带来悲惨命运的真实写照,曲折地表达了作者的反战思想。这也正是“梦幻”世界的现实意义所在。

    文本结构

    《海边的卡夫卡》采用了二元并行的结构。写少年的线是写实手法;写中田的线用的是虚幻或者叫魔幻手法。卡夫卡虽然生活在现实生活中,但却在现实和虚拟的世界里行走,在希望与绝望间徘徊。那个叫乌鸦的少年的声音,提醒人们,生活在二元虚实世界的人,同时具备二元的性格特征,即想的和做的未必是一回事。中田失去记忆,生活在虚拟的玄幻世界中。他不识字,和猫可以进行交流。他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特殊功能:能让天像下雨一样落下成吨的鱼。但他的现实生活又很实际,出走和旅行的方式与常人无异。

    二元并行的结构还表现在人物的双重性格及行为方式上。小说中二元并行的交叉汇集点——甲村图书馆,卡夫卡和中田都遇见了馆长佐伯。从卡夫卡的叙述视角看,40岁的美妇佐伯白天是气质高雅的馆长,夜里还原为15岁的少女,与卡夫卡发生肉体关系。当卡夫卡踏入“森林”的核心,进入另一个“忘却的世界”,佐伯同样扮演着双重的角色,关心呵护卡夫卡。从中田的叙述视角看,佐伯有着神秘的身世、坎坷的经历以及痛苦的记忆,与中田的灵异世界有着某种契合。小说中的另外两个结构性的人物大岛和星野,也有着二元双重的性格特征:大岛女身男相,似乎他自己都无法进行身份认定;星野粗鄙,却通过性交完成“自己与客体之间的投射与交换”,得到“神启”。 

    《海边的卡夫卡》中二元叙述的双重性格,以及现实与虚幻的跳跃穿梭,都在做着并行不悖的二元行为的肯定式的铺垫和推导:另一个不知不觉的我,一个不受现实主体控制的卡夫卡,在不知不觉中杀了自己的父亲,与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发生了乱伦的肉体关系;潜意识中思春的女教师,在不能够控制自己和他人世界的情境下,手淫促使月经提前到达,乃至于发生了间接的性暴力,使中田失忆;中田失手杀死琼尼·沃克,冥冥之中来到了甲村图书馆。一切都是“天意”的安排,没有预谋,没有利益的冲突和勾连。

    作品评论

    《海边的卡夫卡》既是幻想风的神话寓言,又是直面现实的入世之作。

    《海边的卡夫卡》描写了背负命运诅咒的少年田村卡夫卡一段远走异乡的神奇经历,小说的场景在现实与虚幻之间反复切换。村上春树以其独创的逻辑语言,摧毁了梦与真实、现实与超现实、此世与彼世之间难以攀越的高墙,填平了横亘于人世与异界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人民网

    故事中的情境是带着哲理与思辩味的,故事发生的地点往往是车站、图书馆、单身家庭、或是野外荒郊,这些都是极容易使单独的个体产生冥想甚至幻想的地点,这些冥想和幻想为情节的展开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学术迷雾,读者在享受了迷雾中的兴奋点之后,不得不回到故事的本身去探寻真相,而真相简单明了致极,命运的一个嘲弄的微笑,或是人物的一个想不到身份就堂而惶之揭开了谜底。 

    ——搜狐网   

    序言—村上春树

    经典回顾

    如果拥有令人吃惊的了不起的想法的是你一个人,那么在深重的黑暗中往来彷徨的也必定是你一个人。

     尽管世界上有那般广阔的空间,而容纳你的空间虽然只需一点点却无处可找。你寻求声音时,那里唯有沉默;你寻求沉默时,那里传来不间断的预言。那声音不时按动藏在你脑袋某处的秘密开关。

    就经验性来说,人强烈追求什么的时候,那东西基本上是不来的,而当你极力回避它的时候,它却自然找到头上。

    你倾听她体内空白被填埋的声音。声音微乎其微,如海岸细沙在月光下滑坡。

    多少往前看的同时按部就班处理眼下的事物。

     百年之后,置身此处的人们(也包括我)应该从地上荡然无存,化为尘埃化为灰烬。如此一想,我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心情。这里所有的人或事物都显得虚无缥缈,仿佛即将被风吹散消失。

    从沙尘暴中逃出的你已不再是跨入沙尘暴时的你。

    我认为十五岁是最适合离家出走的时间,这之前过早,之后又太晚。

    大凡事物必有顺序,看的太超前了不行。看的太超前,势必忽视脚下,人往往跌倒。可另一方面,光看脚下也不行。不看好前面,会撞上什么。所以么,要在多少往前看的同时按部就班处理眼下事物。这点至为关键,无论做什么。

    尽管世界上每一个体的存在是艰辛而孤独的,但就记忆的原型而言我们则密不可分的连在一起。

    大巴在高速公路上以一定的速度继续奔驰,传来耳畔的声音既不变高又不压低,引擎的旋转次数也全无改变。单调的声响如石臼一样流畅地碾压时间,碾压人们的知觉。周围乘客仍在座席上弓身昏睡,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醒着的只有我和司机。我们被卓有成效地、极为麻木地运往目的地。

    你惧怕想象力,更惧怕梦,惧怕理应在梦中开始的责任。然而觉不能不睡,而睡觉必然做梦。清醒时的想象力总可以设法阻止,但梦奈何不可。

     孤独如柔软的泥堆积在那里。穿过水层的隐约光亮,犹如远古记忆的残片白荧荧地洒向四周,深深的水底觅不到生命的迹象。

    这世界上没有你赖以存活之路,为此你自己一定要理解真正的顽强是怎么回事。

    某种情况下,命运这东西类似不断改变前进方向的局部沙尘暴。

    就经验性来说,人强烈追求什么的时候,那东西基本上是不来的;而当你极力回避它的时候,它却自然找到头上。当然这仅仅是泛论。那个什么在你追求的时候,是不会以相应形式出现的。

    如此这般,中田住进弟弟提供的宿舍,接受政府补贴,使用特别通行证乘坐都营公共汽车,在附近公园同猫聊天,一天天的日子过得心平气和。中野区那一角成了他的新世界。一如猫狗圈定自己的自由活动范围一样,没有极特殊的事他从不偏离那里,只要在那里他就能安心度日。没有不满,没有愠怒,不觉得孤独,不忧虑将来,不感到不便,只是悠然自得地细细品味轮番而来的朝朝暮暮。如此生活持续了十余年。

    命运就象沙尘暴,你无处逃遁。只有勇敢跨入其中,当你从沙尘暴中逃出,你已不是跨入时的你了。

    人生都错位了那么久,腰骨错位也是可能的。

    我们都是失落的灵魂,没有一种拯救是纯洁完善的,重要的是,我们上路了。

     所谓怪异的世界,乃是我们本身的心的黑暗。十九世纪出了弗洛伊德和荣格,对我们的深层意识投以分析之光。而在此之前,那两个黑暗的相关性对于人们乃是无须一一思考不言而喻的事实,甚至隐喻都不是。若再上溯,甚至相关性都不是。爱迪生发明电灯之前世界大部分笼罩在不折不扣的漆黑之中,其外部的物理性黑暗与内部灵魂的黑暗浑融一体,亲密无间,将那两种黑暗分开考虑在当时的人们来说恐怕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们今天所处的世界不再是那个样子了。外部世界的黑暗固然彻底消失,而心的黑暗却几乎原封不动地剩留了下来。我们称为自我或意识的东西如冰山一样,其大部分仍沉在黑暗领域,这种乖离有时会在我们身上制造出深刻的矛盾和混乱。

     以横扫一切的偏见斩草除根。

    我们大家都在持续失去种种宝贵的东西,宝贵的机会和可能性,无法挽回的感情,这是生存的一个意义。

     缺乏想象力的狭隘、苛刻、自以为是的命题、空洞的术语、被篡夺的理想、僵化的思想体系——对我来说,真正可怕的是这些东西。

    于是我们领教了世界是何等凶顽,同时又得知世界也可以变得温存和美好。

    风微微吹来。风吹过森林,在我四周此起彼伏地摇颤树叶。那窸窸窣窣的匿名声音在我的心壁留下风纹。我手扶树干闭起眼睛。风纹看上去未尝不像某种暗号,但我还不能读取其含义,如我一无所知的外语。我重新睁开眼睛再次打量这个新世界。我感觉心中的风纹进一步移向前去。暗号随之重组,隐喻随之转换。我觉得自己正远远地飘离自身。我变成蝴蝶在世界周边翩然飞舞,周边的外围有空白与实体完全合为一体的空间,过去与未来构成无隙无限的圆圈,里面徘徊着不曾被任何人解读的符号、不曾被任何人听取的和音。我调整呼吸。我的心尚未彻底合而为一。但是,那里已没有畏惧。

    人们总要进入自己一个人的世界,在进得最深的地方就会产生连带感。或者说人们总要深深挖洞,只要一直挖下去就会在某处同别人连在一起。

    假如听起来我预言的似乎全是不吉利的事情,那是因为我是富于常识的现实主义者。我以泛论演绎性地述说事物,结果听起来简直像是不吉利的预言。为什么呢?无非因为我们周围的现实无一不是不吉利预言的实现。随便哪天的报纸,只要翻开来把上面的好消息和坏消息放在天秤上称一称,就谁都不难明白了。

    我相信所谓的命运不过是一个人的生理,心理,情感,性格等等因素所造成的一个人行动的最终结果。我也始终相信这些因素都是人为可以改变的。

    有些东西,不是说全然不曾有过,只是活着活着那东西就用不上了,所以忘了。

    我下床走到窗外仰望夜空,一时思绪纷纭。思索一去无返的时间,思索流水,思索海潮,思索林木,思索喷泉,思索雨,思索雪,思索岩,思索影。它们都在我心间。

    面对少女,我感到一阵胸痛,就像被冰冷的刀尖剜下去一般。痛得很剧烈,但我反倒感谢这剧痛。我可以把自己这一存在和冰冷冷的痛贴在一起。痛成为船锚,将我固定在这里。我从后面静静望着她的身影。我想说句什么,但我发觉在她面前,所有话语都已失去了作为话语的固有功能,或者说将话语与话语连接起来的意思之类的东西从那儿消失了。我盯视着自己的双手,想着窗外月光下的山茱萸。剜进我胸口的冻刀就在那里。

    一个人独处时思考对方,有时觉得悲从中来,尤其在月亮显得苍白的季节、鸟们向南飞去的季节。因为任何人都在通过恋爱寻找自己本身欠缺的一部分,所以就恋爱对象加以思考时难免——程度固然有别——悲从中来,觉得就像踏入早已失去的撩人情思的房间,远方古老的怀旧房间。理所当然。

    你心中黑暗的混乱依然故我。对吧?你怀抱的恐怖、愤怒和不安感丝毫没有消去,它们仍在你体内,仍在执拗地折磨你的心。

     有比重的时间如多义的古梦压在你身上,为了从那时间里钻出,你不断的移动,纵然去到世界边缘,你恐怕也逃不出那时间。

    是的,星们还同森林的树木一样在生息、在呼吸,我想。它们看着我,晓得我以前干过什么和以后将干什么,事无巨细都休想逃过它们的眼睛。我在星光灿烂的夜空下再次陷入强烈的恐怖之中,呼吸困难,心跳加快。在如此数不胜数的星斗的俯视下活到现在,却从未意识到它们的存在。不,岂止星星,此外世上不是有许许多多我未觉察或不知道的事物吗?如此一想,我感到一种无可救药的无奈。纵然远走天涯海角我也逃不出这无奈。

    人不是因其缺点,而是因其优点被拖入更大的悲剧之中的。

    身体需求睡眠,意识则加以拒绝。我如钟摆一样在二者之间摇摆不定。天将亮而未亮之间,院里的鸟们开始唧唧喳喳,我于是彻底醒来。

    回忆会从内侧温暖你的身体,同时又从内侧剧烈切割你的身体。

    诗与象征性自古以来就是密不可分的,一如海盗和朗姆酒。

    话语已在时光的凹孔中死去,无声的沉积在火山口湖黑暗的湖底。

    习惯于不怀期望地等待什么,习惯于独自无所事事地消磨时间了,对此也全然不感到难受。

    我们之所以都在毁灭都在丧失,是因为世界本身就是建立在毁灭与丧失之上的,我们的存在不过是其原理的剪理而已。

    你的影子有点儿浅淡。一开始看见你我就想来着,你掉在地上的影子只有常人一半左右的浓度。

    较之把自由本身搞到手,把自由的象征搞到手恐怕更为幸福。或许世上几乎所有人都不追求什么自由,不过自以为追求罢了。一切都是幻想。假如真给予自由,人们十有八九不知所措。这点记住好了:人们实际上喜欢不自由。

    假如我是影子,我不愿意只一半。

     但反复听着,那歌词开始多少带有亲切的意味了,上面每一个字眼都在我心中找到位置安居其中。不可思议的感觉。超越含义的意象如剪纸一样立起,开始独自行走,一如梦深之时。

     尽管世界上有那般广阔的空间,而容纳你的空间——虽然只需一点点——却无处可找。你寻求声音之时,那里惟有沉默;你寻求沉默之时,那里不断传来预言。

    你的心如久雨催涨的大河,冲往一个黑暗的地方,每当看到那样的洪水,你便这样想:是的,那就是我的心。

     我无疑是在寻找仿佛世界凹坑那样静谧的地方,可是迄今为止那只是个虚拟的秘密场所。那样的场所居然实际存在于某处,对此我还不能完全信以为真。我闭目合眼,大口吸气,于是它像绵软的云絮驻留我的心间。感觉妙不可言。

    往下我集中注意力在森林中穿行,注意不迷路、不偏离路。这比什么都重要。

    你必须做的大约是克服你心中的恐惧和愤怒。引来光明,融化你那颗心的冰冻部分。这才算真正变得顽强。

    在这个世界上,不单调的东西让人很快厌倦,不让人厌倦的大多是单调的东西。向来如此。我的人生可以有把玩单调的时间,但没有忍受厌倦的余地。而大部分人分不出二者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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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虚幻与现实的跳跃穿梭,少年追求自由的成长见证—《海边的卡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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