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己亥猪年，阳历已经过半，阴历也快了。半年来，家里还是发生了不少变化，比如老妈没有再去北京，又如小侄子小米粥已经从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长成了会走路的幼儿，还有亲爱的老太太彻底告别了锅灶，由孩子们给她做饭……
对于阿尔兹海默症来讲，这也许并不是好事，感觉动得越少，世界就越小，本来记忆都在慢慢衰退，需要花心思生活的内容更少了，这种衰退似乎更快了。
最直观的感受是今年老太太说的话越来越少了，能被我们认可的有价值地为我们做的事越来越少了，她总是默默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走进了更深的世界，比如把河滩上她能够到的大块石头全部搬到自家门前河岸边，比如捡拾各种旧衣物，还精心地把它们都洗净晾干。有一次，老太太看到老爸穿着短袖，有点感冒的样子，回房间翻找出来一件老旧的毛线背心，跟老妈说这个给她孩子穿上。老妈当时哭笑不得，一面是这个衣服实在是过气，哪有人会穿，另一面是对老太太称呼老爸她孩子感到惊诧。但后来，我们发现她时不时地就用这个称呼代指老爸，人老了记忆回去了，有些情感却更加纯粹了。
除了 更加纯粹地关心孩子，老太太还一如既往地热爱养鸡，好吃的饭菜宁愿自己饿也要给鸡吃，然后会把鸡的活动区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天不少于三次去料理。我偶尔好奇，没有家人一起的时候，她会不会跟鸡说话。
今年她养了两只鸡，都是母鸡，说是要养到过年杀了给大家吃，大概她认为这也是为数不多的可以体现自己的价值，为大家贡献的地方。大约两个月前，两只母鸡都进入窝蛋期，老太太为了让它们快点度过，把它们绑起来扔进桶里，结果有一只暴力终止过度，死了。有天，她弱弱地问我今天是不是墟日，能不能帮她上街再买只鸡苗。考虑到老妈并不支持她养鸡，我又赶着去上班，就没答应她。后来，老家发大水的前两天，老妈背着她把另一只也宰了，谎称鸡跑丢了，当时我不在，不晓得老太太是什么表情，什么反应。
可以看得出来，老人的衰退时常不能被理解和接纳。乡里乡亲，隔壁邻居且不说，媳妇、子女也常常吐槽、奚落，或觉得丢脸、羞耻，然后一面像数落孩子一样说“你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懂呢”，一面感觉愤怒和挫败，即便我给他们发了科普文章，也不时地提醒“她本来就这样”。
人最应该学会却最难学会的应该就是接纳，平静地接受生命本来的样子，无需喜怒形于色。孩子会跑会跳了，接纳，正常的孩子到特定的阶段自然就会；老人老了，一天不如一天，往回活了，还时不时给你个“惊喜”，接纳，他们耗尽铅华，正是我们感谢养育之恩的好时机。
老太太活回去了，我想多陪她说说话，或者什么都不用说，默默地陪她东摸摸西摸摸，又或者什么都不做，安安静静地发呆。
岁月静好，春去冬来。
返乡妇女杂记·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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